寿康宝鉴

救济类上

shoukangbaojian2022-01-25426

范仲淹,字希文。少时贫穷,每天只吃菜粥一角,勤奋读书,以天下为己任。每天自己诵读:“士人当先天下之忧而忧,后天下之乐而乐。”曾拜访相士问:“能作宰相吗?”相士说:“不能。”再问:“那么能做医生吗?”相士非常惊讶:“为何之前问那么高的位置,而现在问如此低的职业呢?”回答说:“只有宰相、名医,可以救人。”相士称赞说:“你仁心如此深厚,真宰相之才啊。”中进士,为祕閣校理,博通六经。很多学者跟随询问,范仲淹为他们讲解不倦。将他的俸禄来供养四方游士。诸子来家则换衣出迎,高低同样对待。曾为右司谏,一年大旱蝗灾交加,范仲淹奏请派特使救助,并向皇上问道:“假设宫中半日不供给粮食,将会怎样?”仁宗感动,名他为公安,去安抚江淮地区。所到之处开仓赈济灾民,奏报剔除弊政十余件。后来参知政事,边陲有情况,自请守边塞。麟州起大寇作乱,很多人都弃官逃走。公修筑旧砦,召还流亡的百姓,免去他们的地租,给他们种子和农器,河外地区安定下来。生性好施,那些亲近而贫穷,远离而贤良的人们,都受范公所惠。刚刚出名时,立志要赡养全族人,力有未逮二十年。后来从西帅到参与大政,在里中买常熟的稻田千亩,称为义田,以此赡养族人。日有食,年有衣,婚娶凶丧有所帮助。选族里年长而贤良的人主持收入和出纳。得到了钱氏南园,准备搬入居住时,有阴阳家说这个园子能接二连三的出公卿,于是说:“一家独贵,还不如让吴中之士,全在此地教育,富贵就流转不停了。”于是将这里改为学馆。与富郑公一起管理国家,看到监司记载有不才的官员,一笔勾去。富公说:“一笔勾去容易,但恐怕一家哭啊。”他回答说:“一家哭,好过一路哭啊。” 这是最知治国之大体,不存煦煦之仁啊。过世后赐谥文正,赠魏国公号。儿子纯仁,再度为相,纯佑、纯粹都为卿侍。

窦禹钧,燕山人。三十岁没有孩子,梦见过世的祖父对他说:“你命里无子,阳寿短促,应当早行善事。”公向来为人是忠厚长者,有同宗外姻,有丧不能举行丧仪的,必然出钱,前后共二十七次丧事。有人家留有孤女,贫穷嫁不出去,为人成婚嫁事,前后二十八人。故旧相知,遇到困窘的,必然挑选子弟中可以委以钱财的,随多寡贷给金帛,帮助运营。四方贫士,仰仗他来开火做饭的,不可胜数。公每考量一年收入,除了伏腊月的供给之外,窦拿来接济他人;家中俭素,没有金玉首饰,没有穿帛衣的妻妾。建立书院四十间,藏书数千卷。请有学识的大儒,教育四方才俊,家中贫穷的,补贴家用。赖以成名的人前后接踵。又梦祖父告说:“几年来,上帝因为你有阴德,名挂天曹,延寿三纪,赐五子荣显,福寿而终,充洞天真人位。”说罢,又嘱咐他说:“阴阳之理,大抵不异。善恶有报,或发于现世,或报在来世,或受之子孙,天网恢恢,疏而不漏,这是不用怀疑的。”于是窦公更加努力的积累功德,以谏议大夫致仕,八十二岁,告别亲友,谈笑而卒。儿子皆登卿侍;八孙皆显。范文正公把这件事记载于书册上,以示子孙。

善恶之报,自有现世,来世,子孙三者的不同。三者交错出现报应因果,正是天地之大,使人难以捉摸的地方,世人只看到眼下,否则怎么会对有无报应这种事情存疑?因为有疑而生惰性,积惰更生疑,因而为善的念头不能持久啊!大抵善人获福,如大商人囤货,不必日日见钱,只要通盘打算好,决定有十分便宜即可。象窦公这样,竟然三者兼有,可以肯定为善不止一端啊。

大观年中,有士人在京师的一家店铺中,看见一双靴子,居然是父亲殡殓时的物件。问店家,店主说:“昨天一位官人过此,令我修理,一会儿来取。”于是此人就站在这里等待。不多时,一人骑马而来,竟是他的父亲,拿了鞋就走,儿子追出喊说:“父亲怎么忍心咩一句话教受给我啊?”父亲回首说:“你做人要如葛繁。”儿子问:“葛繁是什么人?”父亲说:“镇江太守,冥司都有立像,焚香礼拜他啊。”说完就不见了。士人因此赶往镇江拜谒葛繁,把遇到的事情窦说了。问葛繁平生修什么,葛繁说:“我就是尽力做善事,每天或者四五条,或者一二十条。如此四十年,没有虚度一日。”士人问什么是善事?葛繁指着席间的脚垫说:“比如这个脚垫若是放的不正,则容易伤到人脚,我就把它放正。有人渴了,我就给杯水,都是些对他人好的事情。微小不经意的言语动作,都可以利益他人啊。所以其实无论卿相乞丐,都可以做的。只是要持之以恒,就会有利益了。”后来葛繁高寿坐化,子孙富贵不绝。

朱在菴说:“今人不肯行善,无非推诿说财力不足,或者说时势所在不可以。岂知时时处处都有可做的事情,自上而下,原无限量。还有比这样更简便直接的么?从脚垫杯水来开始,就可以啊。”

合之前的两条,范文正公,官贵而得行其道的人;窦禹钧,家富而好行其德的人;葛繁虽是太守,然而所言善,以至于至纤至细处,即便贫人妇女也可以做啊。所以以上三人列为救济他人的统概。而兵刑食三者中,尤其以救济人命有无量功德。虽然原格不载,也在此按类编纂,希望慈惠的官长有所借鉴而有所得。书中所行一事的人次一级,所救一人者又次一级,而以爱惜事物为终。

邓禹,字仲聲。行军有法纪,所到之处,动辄停车驻扎分发事物以慰劳乡里。父老童稚,都挤满他的车下。曾说:“我带兵百万,未曾乱杀一人。”过世后子孙封侯者三十人,两位皇后,显爵不可数。

曹彬,领兵征讨,从不妄杀。从攻蜀,破遂州,诸将都想屠城,公说不可。有抓住妇女的,都关在一所府第理,让人严密守卫,乱事平定了,寻访亲戚,送还。没有亲戚的,准备厚礼嫁人。攻金陵时,先焚香誓众:“城下之日,不可乱杀一人。”凯旋回京,舟中只有图籍衣服而已。全家登榜。对儿子则说:“奉命前往江南办点公事回来。”谦恭不伐如此。族弟曹翰也做将领,攻克江州,忿恨城不下,屠城后尽载金宝返回。曹彬儿子瑋、琮、璨继续作将领,后来追封王,子孙昌盛无比。曹翰死后没有三十年,子孙皆行乞于道。

颜光衷说:“兵主杀,而用来救民止暴,则是生机之存啊。所以可以为生而用杀。则功劳比将军更大的了。为什么呢?抛一死,救万生,与寻常行善,一定有所不同。若为了杀生而用杀,则罪过没有高过将军的:第一,无事生事,用百万枯骨搏一封侯印。第二,鏖战屠杀,败了则多杀自己人,胜了则多杀敌人。第三,乱杀平民,冒领功绩,又或者军无纪律,纵其劫掠,甚至认为手持木梳,篦机的皆为贼兵,多么大的罪过啊!难怪世间作将军的,多有恶死啊!”

正统年间,邓茂七倡作乱于福建延平等处,张都宪楷,计擒贼首;接着委托布政司的谢都事,搜擒东路贼党。谢只捉贼中党魁,凡可疑或者被胁迫跟随贼党者密授白布小旗,约定搜路兵到时,各插门首,而且提前告诫兵丁,不可妄杀,全活万人。后来生子谢迁,状元名相,孙子谢丕,复中探花。

姚若侯说:“都事领兵,自然是苦差。然而都事这样的小官,若非这样的苦差,怎能全活万人?子孙的状元探花,从哪里来呢?都事积德如此,受福如此。那么上级的监司以及督抚,偏裨以及大将军,若以都事的心思为自己的心思,子孙的状元探花,岂不是一世再世么?”

人不幸处于贼窃乱发之际,身处其间,岂能自主?若是不从,还没死于官,先死于贼了!故而被胁从的人命,实在是可怜。后汉虞诩临终,对儿子恭说:“吾以直道事君,行之无愧。所后悔做朝歌长官时,杀贼数百人,其中怎么可能没有冤杀的人呢?从此二十余年,家门不增一口,获罪于天,已经可知了。”以虞诩之贤,尚且有冤杀的情况,世之滥杀胁从以为功绩者,难道没有冥责吗?

狄仁杰做豫州刺史时,越王兵败,其党羽两千人皆论死,仁杰奏密疏说:“臣想说些话,但看似为逆臣申理;可是不言,有怕连累陛下爱子爱民,体恤百姓的圣意,写成了文字又自己毁去,不能确定。然而这都不是人们本心罪恶,是被人误导的缘故啊。”后来武则天下诏改死罪为谪戍边。囚徒出宁州,父老迎接慰劳说:“狄使君让你们活下来的啊!”互相拥抱哭于碑下,三日才离开。

句句嗫嚅怯懦,小心谨慎,自然容易让人倾心而听;若侃侃执理而谈,恐怕未必听从啊。

建州章太傅,有妻子练氏,素有贤德之名,智识过人。太傅一次出兵,有二人违令要被斩首,练氏暗中让他们逃去了。二人投奔南唐为将,后来攻到建州,城破,当时太傅已经过世,二将给了练氏很多金帛,还给了两面白旗,说:“我们将要屠城,您把旗子插在门口,我们严禁士卒冲入。”练氏退还了金帛和白旗,说:“你们能念旧恩的话,就不要屠城,如果一定要屠城,我也和大家一起死就是了,不愿意独生。”二将怕伤及练氏,又被她的言语感动,终于打消了屠城的念头。夫人生了八个孩子,皆登第。

大慈悲,真胆智,须眉男子也很难做到啊!

刘大夏,作车驾郎中。成化年间(有说是宣德年间),有人说之前郑三保下西洋,获宝无数。皇上命兵部查三保下西洋的水程。当时项忠为尚书,命官吏检查旧时档案。刘大夏先入,找到后藏了起来。项忠鞭笞官吏,命再找,三日不得,刘大夏终究不说。正逢当时有人对此事有意见,于是暂时搁下。后来项忠又问官吏,库中案卷,怎么会丢了?刘大夏在旁边说:“三保太监当年下西洋,耗费钱粮数十万,军民死者万数,纵有珍宝,又有何用?旧案就算在,也该毁掉。何必追究有无呢?”项忠下座再揖拜谢。指着自己的位子说:“您的阴德不小,这个位子日后就是您的了!”刘大夏果然升至尚书。

后来又讨论征讨安南,传旨找永乐年中调动军队的册籍,刘大夏尚在作车架郎中,故意隐匿册籍不给。尚书余子俊几次派官吏索要。刘大夏密告尚书:“战釁一开,西南立刻就糜烂了!”余公乃悟,力阻此事。两次隐匿档案,不知救了多少生灵。这又是何等的智术胆气!他人纵然有此仁心,岂能有此行动?可见做好人不可以无才啊!

王韶以取熙河有功,升至枢密。晚年甚悔。曾游览金山寺,以因果问众长老,都说因王法杀人,如舟行压死螺蚌,自是无心。韶始终疑心。刁景纯这个人,素来学佛。一日,王韶在寺中遇见,于是再举之前的问题。刁说:“只要能过得了贤者的心下,那就无妨。”韶说:“现在过得去么?”刁说:“过得去的话,自然你就不问了。”王韶更加不安。一年左右,疽发于背,终日闭眼不能开。医生让他开眼诊视眼色,王韶说:“怎么敢开,斩头截脚许多人在眼前啊。”疽烂至洞见五脏而死。

严光衷说:“在热心图功名时,不知道啊。一旦心灰意冷,真心自现,不必问天证佛,已经可以知道结果了。” 

人在势位显赫,事业繁忙中,切记要稳拿住,平心一观。 (以上为用兵辑)

王贺,汉武帝时为绣衣御史。逐补魏郡群盗,多有放走,因奉旨行事不称职免官,叹息说:“我听说活千人,子孙有封赏。我的后代该兴盛啦!”后来一门五侯,几个女孩子为后,荣贵震天下。

 这与当年于定国因为办案无私,开了一道高门以待子孙封高官时用一样的自信,似乎是有意希望回报了。然而这些话真的能确切的事先,人只要是真正为善,不会有人计较是不是有意为了回报与否的。

崔篆,王莽时为新建的大尹。到了治理的地方,见到牢狱里全是人,垂泪说:“如井大小的地方,他们都犯了什么罪而至于如此啊?”于是审查出两千余人,释放了。当时辅助的掾吏叩头坚持不能放人,篆说:“邾文公不以一人易其身,君子称赞为知命。如果杀一个大尹,赎两千人回家,也是我乐意的啊。”最后还是放人了。

仁心刻论,可泣鬼神!

史弼作平原相。皇上下诏全国捉捕党人,郡里牵连数百人,弼唯独没上报一个人。从事责备说:“皇上诏疾恶党人,旨意如此明白。青州六郡,其他五郡都有,而我们怎么单独没有?”弼说:“先王治理天下,划界分境,水土不一,风俗更异。其他郡有,平原自无,怎可相比?若为了奉承上司,诬陷忠良,滥用刑罚,以逞无理之理,那么平原百姓,户户皆可为党,所以不可以这样啊。”从事无言可对。

不讲党人的冤屈,不说其他诸郡的枉捕,就郡说郡,与当年鮮于侁作利州运副,部民不要青苗钱,王安石派官吏责问,侁说:“青苗法规,愿意要就给,部民不愿意,怎么可以勉强?”同妙。有护民官的风范。

熙宁年间,新法颁布,州县骚然。邵康节赋闲下野,门生故吏都想辞官不作。于是写信问邵康节意见,回信说:“此时正是贤者应该尽力的时候啊。新法固然严苛,但能宽一分,则民多受一分益啊!辞职而去,有什么好处呢?”

姚若侯说:“宽一分二句话,实在是黯然。然而,宽一分,比宽十分更难。古人所以说徐有功在张释之之上啊。”

欧阳观,庐陵人,有学识德行。经过泗绵二州推举为官。他留心监狱,唯恐有冤情。曾夜对蜡烛查看官书,几次扔书而叹。夫人问为什么,回答说:“这是死狱记录,我想让他们活命却没有办法啊。实在没有办法让他们活命,才能让死者与我都没有遗憾。何况我时常能有办法,也正是因为有办法让他们活下来,才知道那些没有被救的死者有所悔恨。我时时希望他们能活命,仍然有失误使之死去,而世人却是常常希望他们死去,不关心他们能否活下去啊。”生子欧阳修,还没长大,观已经过世。母亲曾对修说起父亲的这些话,并且说:“我不知道你能有多大的成就,但我知你的父亲一定会有后人的。”修后来果然及第,成为一代贤相。追封郑国公。

理刑官肯发如此善心,肯用如此功夫,则虽然在杀人之中,也有活人之功德。不然,刑曹真的是不能干的工作啊。

泰僖公屠勋,浙人,为刑部主事。曾睡在狱中,详细问讯各个囚徒的罪情,发现若干人是无辜的,不自以为有功,而是写成密疏,告知尚书。后来朝审,尚书从他的密疏中摘出言语问讯囚犯,释放冤抑十余人,一时四处称颂尚书贤明。勋又禀告说:“京城监狱,尚有冤情;四海之大,岂无枉案?应该每五年派一减刑官,查实而平反。”尚书为他奏明皇上,准议。当时公也在减刑官之列,梦神告之说:“你命中无子,减刑之议,深合天心,赐三子,皆衣紫腰金。” 后生應塤、應坤、應竣,皆顯官。

世人皆说刑官不可作,按此看来,其实刑官还是求富贵、荣子孙的捷径了!范文正公说:“惟宰相、名医可以救人。”我觉得刑官也可以加入。

王安石,曾与其子王雱商议恢复肉刑,不久雱就过世了。一日,王公与叶涛在蒋山。本府内一名牙校前来参见,请屏退左右,然后说:“昨夜恍惚间梦至阴府,见到您的儿子带铁枷十分困苦,让我告诉您,希望能帮助超度,又怕您不相信,迟疑了一会儿,他说:‘你就说某时某处,我们所商议的事情,使我今日受此惨毒。’”王安石明白所言之事,不觉大恸。

肉刑没有恢复,而因立心惨酷暴虐,天必然会有所惩罚。与上一条一福一罪,顶针对照。

程仁霸,在眉山做参录。有偷窃芦菔根的人因为持刀误伤主人。太尉幸赏,以剥削民脂如抢劫出名,狱官受财,于是屈打成招。公知道此间有冤情,对窃贼说:“怎么不上诉冤情?我为你出头!”于是盗贼称冤,于是移到别处再审。程仁霸直诉此案,坚持公正,而太尉狱官与他争执不已。再转狱审,竟将盗贼判了死罪。程仁霸也因此被罢免,不久,太尉狱官都暴死。之后三十余年,一天忽见盗贼在庭下跪拜说:“太尉和狱官不服,想等公到而判决。之前地府想召您去判此案,我磕头坚持说:‘不可因我而惊扰您。’今天您的阳寿已经尽了,我来带您前往,您立刻会往上天去,子孙禄寿,朱紫满门。”程仁霸沐浴衣冠,就寝而卒,后来子孙富贵寿考,果如其言。

严光衷说:“盗贼最后还是受诬陷而死,而仁霸对于盗贼,没有什么功劳的。然而他全活人命的仁心,记其肺腑,至死不忘,可见恩怨终有报啊。”

巡抚阎公在南京,有诬告镇江百姓周志廉为盗贼首领,廉家境富裕,害怕受刑,送钱财给权贵请帮助斡旋。公反因此怀疑真有其事,竟在堂上乱杖打死了廉。不久镇江郡丞卢仁前来拜访,公说:“你怎么带囚犯周志廉来了?”卢仁茫然不知所云。公再次厉声说:“皂隶旁边站着的,不是周志廉吗?”当时就昏倒过去。从那之后,廉常在眼前,不久就过世了。

严光衷说:“阎公杀廉,是因为怀疑他行贿赂,可以说够公正了!然而实在并非有罪啊,冤死者为厉。怎么可以自恃无私,就妄自决断呢?”

编者按张南轩曾说:“为政者首先要平心。心不平,虽是好事,也容易办错。比如扶弱抑强,怎么能说不是好事?往往就在这里出错。必须要如明镜一般,妍自妍,丑自丑。若先入为主的认为其人是丑的,那么之后见到此人,也没有机会认为此人不丑了!”严光衷又说:“官府簿书如麻,下情层层阻隔。或者仗着自己聪明,或者因为脾气火性,或者忙中出错,种种都能冤枉人。等到文案一旦定下来,则明知道是冤枉的,也没有办法了!过去彭惠安,居官立身,无愧于古人,误杀一孝子,于是不振。小心啊!断狱真的是很难的,其难处,其需要小心处,又不在听从二三经验,而在虚心观察啊。”这两条建议,当官者应该每天读一遍。

陳洎,作开封府的功曹。章献太后临朝,有她的族人杖杀一卒,该洎验尸。太后派人宣旨,想宽赦族人罪过;诸吏都要以病死判。洎正色说:“那人确是冤死,等我伸冤,怎么可以因为畏惧太后,所以不按实奏报?你们别干预,我独自领罪。”自己写案牍呈给府尹程琳。后来太后原谅了族人,但也没有定洎罪责。陈洎的孙子传道、履常,皆以文学担任显要官职。 

这是为死者伸冤,又与平反而活人命不同。然而幽愤所在,不堪沉没。若是能够秉公处理,定罪也没什么不对。只是那些收受贿赂而枉法的人,能逃得过冥责么?

魏钊,广东人。曾往夷陵验尸,途经某镇。镇里有乡官徐少卿名宗,素来敬奉梓潼神,梦见神告他说:“明日本府魏推官过这里,他是前程远大的人,可以预先结识。”第二天徐在路上等候,果然来了。两人结识之后,魏离去不久,徐又梦见神来说:“那魏钊受贿四百金,开脱人的罪过,使得死者含冤,上天尽去其禄寿了。”徐甚为惊讶,派人了解,果有其事。没多久,钊家中母亲生病,他本人被起用又被放入候补,很快死在了京都家里。

人命至重,得贿赂而害人死者,不是丧尽良心的人做不到啊。得贿赂而免人死者,世间或可借口说罪案息宁失误放出,况且行事近于好生,而且也得了私利好处了!抑或是知道死者有冤情不为伸张,还有使得人受诬陷冤死,同样是一条性命啊。此公用四百金换了大好前途,并十年阳寿,可惜啊!然而世间求禄减福的人多了,帝君岂能一一告知?所以很多湮没在世间而不自知罢了。可怜哪!

冤死者固然应该尽早伸冤,世间还有借尸诈骗的事情,极为残酷。严光衷曾评论此事说:“下辈仗此放刁,乃至于奴仆威胁主人,佃户敲诈业主,妻妾反制丈夫。一有不合心意,则乡里族里乘机相拥而来,抢家私,辱妇女,以尸体求取贿赂。所以有儿子激愤杀母,妻子气极杀夫,仗着家中多男丁而成图赖的本源,将富贵家为甘美脆弱的货品。甚至有文人缙绅亲近奴婢,体面之人与乞丐论成一家,表面告官案,私下求贿赂和解,朝怒夕喜,甚至借由伤人或者尸首一事,胡乱攀连,穷人幸灾乐祸的袖手旁观,富贵些的亲戚则遭殃被诬陷,种种难以言述。官长每每以为到现场检查一次,足以分辨冤情,让人称快;谁知早已糜烂不可言了!此弊端不去除,不光令人容易想自杀,而且令父子兄弟,以为死了就有利可图。暴尸而枉法,根据其情由,与亲手杀人不差。今若是不能置之不理,就应该严刑诬告等罪罚。但凡药死、缢死、投水死,第一发现人不报官的,捉拿问刑律。若是亲人逼死,以为图赖富人之本的,戡明抵罪。有乘乱搬抢,冒认索诈的,严究法律。让亲戚绝死尸有利可图的心思,风俗杜绝诬赖的祸害,则善行不就可以多多保全了吗?” 

羊道生,做邵陵王参军。他兄弟海珍,担任溠州刺史。道生请假探望哥哥。临分别是制宴相送。道生看到一人绑在树边,是自己的故旧。看见道生,哀声求救:“溠州刺史要杀我,求您救济。”道生问:“你什么罪?”说:“故意逃叛。”道生说:“我最恨这种人。”随即拔刀挖其眼睛吞下。须臾,海珍来到,命人斩了犯人。座席很久,杨道生发觉眼睛一直在喉内咽不下去,于是和酒吞服,始终不去,所以不终席而告别。在路上几日就病死了。

故意逃叛,罪可死,道生当然可以不救。但人就要死了,又何必惨虐之?在道生不过逞一时刚愤,或许借此以威吓众人,然而其求救请怜之心,怎么可以熟视无睹?情上过不去,就是理上过不去啊!若直接死于刺史法令,应该是不会成厉的啊。

杨自惩,鄞人,作县里的狱吏。存心仁厚,守法公平。当时县宰非常严厉,曾鞭挞一囚犯,血流满地,怒气不息。杨跪在地上恳求劝解。县宰说:“此人越法悖理,不由人不怒啊!”杨磕头对答:“如果是事情,哀矜不喜。喜尚且不可,何况怒呢?”县宰这才息怒。杨家甚贫,却从不接受贿赂。遇到囚犯缺乏钱食,总是多方周济。一天,有新囚数人没饭吃,家里又缺米,与妻子商议。妻子问:“囚犯从哪里来?”回答:“从杭州,一路忍饥挨饿,面有菜色。”于是两人自己不吃饭,而煮粥给囚犯吃。生儿子守陈,守阯,南北吏部侍郎。孙子茂元,刑部侍郎;茂仁,按察使。

这只是一个狱吏罢了,却可以积德获福如此。古时传朱子训幕僚仆役说:“过去说公门之中好修行,为什么呢?公门常常比较,时时刑罚。期间贫穷负累,冤枉获罪,愚昧被欺,软弱受制,呼天抢地,无可告诉的人,比比皆是啊。只有公门的人下得民情,上知官心,在人艰苦孤危之时,扶持宽容一分,胜过他人所做十分。若能解开冤屈,释放贫人,教愚扶弱,而不乘危索骗,不因贿拷打,不故意冤枉,不肆意乱法,则一日里可以行数十善事。长久累计,自然吉庆日至,子孙昌盛。如果不这样,而是狐假虎威,自负权势,作奸犯科,争夸胆智,而一朝落网,身命顿捐。纵然幸免,子孙自来受债,来生偿还。怨毒而积累的不义之财,怎么会有安享的人呢?”

明池州邵道,充郡皂。索取財物,滿意則喜,否則拳毆之,官命行杖,極力施刑。力斃杖下者,不可勝數。後得異病,手足窘束,遍體腫決如板痕,片片爛下,痛不可言。因呼曰:「善惡終有報,橋南看邵道。」卒至皮肉俱盡,餘骨在床,方絕。(以上輯用刑)

明朝池州邵道,作郡里的皂隶。索取财务,满意则喜,否则拳打脚踢,官命打板子,极力实行。被他的板子打死的人不可胜数。后来得异病,手足抽搐如束缚,遍体肿出如被板子打了的板痕,片片烂下,痛不可言。因而人们都说:“善恶终有报,桥南看邵道。”死时皮肉烂尽,只剩骸骨在床,才断气。 (以上为用刑篇)

韩韶,字仲黄,做赢长。盗贼听闻其贤德,相互约定不入境扰乱。而其他县里多被贼寇掠夺,农桑俱废。流民纷纷进入韩韶的县界,韩韶怜悯他们饥困,开仓赈粮,救济万余户。管事者说不可以,因为会因此被治罪。韶说:“让困苦的人多活一些,就算因此获罪,也可以含笑而死了。”太守知道他的名德,所以并不责怪。李膺、陳實等立碑称頌。

民命至重,人心不泯。饥馑流离的悲苦,看到的人无不动念。最难得的是首先担当责任的人啊。所以,自从汲長孺假命发粮以来,范忠宣擅权救济常平,洪文惠擅留运米,以贤德被称颂的人多了!而因此获罪被杀的人,至今没听说。景泰年中,徐淮闹饥荒,王竤为巡抚,不等奏报,发广运官粮救赈。朝廷上大饥荒的奏折先到,皇上大惊说:“怎么办?百姓要饿死了!”等到王竤奏疏到,才大喜说:“好个都御史!不然,饿死我的百姓了!”这又是为君的仁慈,圣明在朝,都会如此谅解,当事者何必恐惧担心而不敢有所作为呢?

富弼,字彦国,作枢密副使。被谤而贬,做青州知府。河朔地区发大水,饥民流离入境。弼于是巡视所管辖内丰收的三州,亲自请粮,劝民出粮,得十万斛,随处储藏,开公私闲置屋舍十余万,让流民居住,以便取水济薪。选择等待上任的官吏中廉洁有能力的,给予官禄,让他们巡视百姓问老弱病残生活情况,记下劳力情况,约定帮助奏请。差不多五日一次召集劳力予以工作。多方劝谕,如实发薪,人人尽力。山林河泊附近,有可以为生的活计,让流民去作,主管不得禁止。死者以大塚埋葬,让来的流民如同回家一般。有人说他的不是而使之处于危疑之间。他说:“我岂能用一身换六七十万人的性命?”于是更加勤力。第二年,麦大丰收,又给各处流民发粮。仁宗听说,派遣使者,慰劳富弼,不久召回封相,封为郑公。年寿八十,谥号文忠。

颜光衷说:“处于危疑之间而尽职,反因此得君上支持,可见祸福之相依啊。”

赵抃,做越州知州,熙宁八年,吴越地区大旱。在饥荒刚开始时,他就写信问周围诸县:“几处遭灾?乡民需要赈济的多少人?有没有修筑可以让难民歇脚的临时场所?府库钱粮,可以发放的有多少?富庶乡绅可以募出粮的有几家?”僧道等的专供粮食,全部记录起来。统计孤老病人不能自食其力的,一共三万多人。按照惯例,每年赈济穷民,应当给粮三千石。抃收集富民捐出以及僧道用粮剩余,得粟四万八千石。从十月初开始,每人日受粟一升,年幼的减半。因为怕众人踩踏,使男女隔天来取,每人给两天的粮食。怕百姓流亡,在城市郊野,设领粮点五十七处,让人们可以就近取得。并且告知,离家流亡的不给,担心审计官员不足,找居住在此间的离职官吏,配发官禄而让他们担任工作。通告富户不得停止买入米。各州出榜,严禁压低米价;抃让有米的人,任意增价卖出,自己出钱买入米来施舍,作为官吏富民的榜样,又给平民按平价发官粮,供给五万两千余石。设立卖出粮的地点十八处,以方便买入米。又雇四千一百人兴修城池,三万八千人作工,记其工作,给粮再翻倍。第二年春天,疫病流行,开病院,收纳生病而无家可归的人。招募僧人两名,负责医药饮食,让人们得到及时救治。死者在病院附近安葬。赈济穷人一般到三月停止,那一年到五月。事情有不方便请示的,全部自己承担责任,不连累属下,需要向上请示的,看情况动辄先开始,再请示。早晚尽心尽力,无论大小,事必躬亲。所以大旱之后接着瘟疫,州内无人失所。最后在神宗时为相,当世名臣。

救荒诸条里,这条最为详尽。更是总结了从古到今的方法:一是开仓赈济。二是截留上供,过往上供的粮米,停在本地平价卖出,上疏请以银钱换米给朝廷。或者到冬天买进米补充再入,到时米价落下,国赋不亏。三是本地出米,即设法劝富民赈济。四是借府库银两,循环买入卖出赈贷。五是兴修工程赈贷,令饥民有工粮可吃,而官府富民也便于发放。然而城市里的人可以周济,乡村边远地区难以收到实惠,所以要仔细参详实际情况,不要遗漏。大部分赈济之法,十来天给一升一斗,官员劳累,民无可用。只能坐盼仓米,无以为继。这是立毙之术。不如计算距离远近,人口多寡,每人给两月粮,让民众归治本业,可以不妨害生活了。

当年赵令良救治绍兴,即用此法。又有李玉治理鄱阳,将义仓米放在场屋,减价卖出,既用米救济了附近的百姓,还可以用这钱按价计口,按每月支付,救济偏远的村落。一物两用,百姓受益甚广。偏远地区用钱,可以避免粮食被人减少盗窃或者添加杂草的弊病,也可以降低转运耗费。而且村民得钱,不但可以租买农器,经营生业,也可以收买杂粮,配合野菜,一天之粮,可以作数日使用。这两条,皆可行。需要注意的是,上官一说要赈济,而乡里立刻抄传,实际上还没有确定。可是村民已经望风相扶入郡,官府没有立刻赈济,自带粮食又都吃完,纷纷饿死在城里。加上浊气熏蒸,瘟疫立作。还没赈济多少,官仓已经罄尽。这是以赈济之名,误招百姓来而杀之啊。

所以应该先四处贴出告示,告知实行措施。发钱米下乡,不可以轻率的行动,以免饥贫之民云集。然后在各个乡设立分粮点,按照籍贯予以分法,使群众方便取得。青壮年不离开故乡,就会继续打理生活;老弱不需要远走,就没有风餐露宿,奔走负载的辛苦。赈济过程中要防止中饱私囊的情况,收到的报告要严查核实。并且朝夕操持经营,总要尽心极力去做。这是万千性命生死所在,无论多么辛苦都是值得的!而平价的义仓米,恐怕不够供给。要用库银,在多米地区循环买进买入。则在米价高的时候,降价四分之一,使民有所周济。然而必须在县郊多设购粮所,以免弱者受拥挤转运之苦。还要严格限定每人买入的界限,以防有钱人中间贩卖渔利。而富民出米的价格,切不可压制,压制则富人不卖,而得不到米的平民就着急,冲突加剧,很快就会发生暴乱。何况官府压价,则外地的米商也都不来,纵使富民全部出卖,能有多少?当年范仲淹作杭州知府,一斗粟一百二十文,仲淹加到一百八十文,然后多出榜文,说杭州饥荒所以粮食涨价。商贾争利而云集,登时米价顿减。大抵物多则价廉。少则贵。不求低价而求多,文正公所见过人啊。至于弃子有收,老病有养,强买必禁,盗萌必剪。这又是慈祥之所自来,防范之所最先啊!

明朝道未年间,吴遵路治理通州。正逢那年饥荒,他令百姓收集薪柴牧草,官府收买安置,换钱之后,换买官米。等到冬季下雪时,仍然用原价换薪柴牧草给民,当时米价大减,而薪柴价值翻倍了。于是官不伤财,民再获利。

当年刚刚大荒,即便有减价的米,贫民哪里有银钱?薪柴是将来必须的,可以从野外容易的取得,而且数量充足。如此调度,出人意料,然而实际也是从兴修工程中想出。当事人更应该努力体会其中深意而推广它,则没有不可救之荒了。

浙西大饥荒,范文正公为杭州太守,放开让百姓划游船,并与幕僚下属整日在西湖上开宴会。从春天到夏天,全城的居民都出来游玩。又召来诸佛寺的僧人说:“今年歉收,人工便宜,可以及时兴造。”于是一时间杭州城内舟车伎乐,贸易饮食,技工劳力之人聚集了不下万数。监司弹劾说范公不体恤饥荒,不务政事,范公一一解释所以宴游兴造的原因:都是要让余财流动,以实惠贫民。诸郡之中,唯有范公这里的百姓不流徙。

冯子犹说:“但凡出来游玩的人,必然是有余力足以游玩的。游玩的只是一人,而依赖这些出游人的余财为生者,不知有多少啊。当年苏郡饥荒,管理者以勤俭为名严禁坐船游玩。富家子弟都在僧舍里开宴席,而划游船的数百人,都因失业而流徙。不懂因地制宜的人多如此。”

陈尧佐,寿州知府。一年大饥荒,自己出米煮粥给饥饿者。于是下属官吏和富民都竞相出米。尧佐说:“我哪里是为了自己的实惠呢?主要是以命令强迫人做事,不如自己先行,而让别人主动跟从。”官至平章事,八十二岁,赐位司空。

做粥济民是富民的事情,并非职责所在。然而却以此领导民风,就有作用。 

叶梦得,在武昌。正逢水灾,已经尽发平时所存储的粮食赈济,只是遗弃的孩子,没有办法处理。于是问询左右说:“民间那些没有孩子的家庭,为何不来领养?”答:“担心孩子长大了之后,亲生父母来领走。”叶查看法例,凡灾伤遗弃的婴儿,父母不得复取。于是做了很多书券,都写着这条例法,凡是领孩子的人,都让自己领养的孩子知道从哪里领来,发给他们书券,管理官做好登记,活三千八百人。 

离乱时,很多居民逃往山谷藏匿。有很多人担心婴儿啼哭,使得贼人得知藏处,所以把婴儿都弃置路旁。有人教说用棉球,随孩子大小,绑在口中,或者预先用甜物浸润棉内,使婴儿咂之。婴儿口中有东西,自然不会作声,而且不需要闭气,棉花又不会伤到孩子的嘴,这个方法也不可不知啊。

虞允文,为太平州知州。按旧制,百姓生子,必须缴纳添丁钱。收成不好的年岁,缴不起添丁钱的贫困者,有了孩子多不要。允文为此设置了芦苇税,替掉添丁钱,于是百姓不再流掉孩子。之前允文一直无子,此事后第二年,妻妾各生一个儿子。

按:贾彪做新息长,人民贫穷生不起孩子。当时城南有盗贼劫人,城北有妇人杀儿子,彪出行查看,辅官想往南领路,彪生气的说:“贼寇害人,这是常理,母子相残,逆天违道。”于是往北行,调查治罪。我曾在心底模拟他的做法想法,可是总不能如他一般。后来读文昌化书,才知道阴司将流产等同于杀人偿命啊!苏东坡先生与朱鄂州书信里,记载神仙乡百姓石揆妻子,溺杀两子,后来一产四子,痛楚不堪,母子皆亡。又有润州陈氏,因为孩子多又怀孕,心底十分讨厌。有个老太,用药为陈氏下胎流产,后来又有身孕,打算再次打胎,药方合好还没有吃,梦见一小牛说:“我与你有何仇?你一定要杀我,我将因此而杀你啊。”醒来没有明白,于是还是流掉了。之后雪崩不止,痛楚月余,最后临终前见小儿缭绕床头乞命。因为当年是丑年,生子当属牛,梦中之牛,就是他的孩子。没多久,合药的老太太也暴死。报应如此,不能不说。而近世淹杀儿子的人少了,可是杀女儿的却比比皆是。不知男女虽性别不同,但同样都是一条性命。昔日何慎吾作戒淹女歌,我节选他的文字,并推广他的用意:“虎狼性至惡,猶知有父子,人為萬物靈,奈何不如彼。生男與生女,懷抱一而已。我聞殺女時,其苦狀難比。胞血尚淋漓,有口不能語,嚶盆水中,良久聲乃止。吁嗟父母心,殘忍一至此!若本應死者,養之聽自死,何須行惡念,所爭歲月耳。若不應死者,天神注籍矣!違天及殺人,冤罪豈放汝。靠男與靠女,豈能料到底。柔順兼親近,女或反勝子。若還慮遣嫁,有生自有所,荊釵與裙布,隨分又何愧。我故勸世人,毋為殺其女。”

王仆射,初为谯幕,管理巡查逃田者。当时闹饥荒而逃亡者数千家,于是力谋安置聚集。写疏奏明皇上,请借种子,牛草,帮助流亡者安定种田,朝廷同意。一夜在蒙城驿馆休息时,梦见有紫衣持象简的人,给他一绿衣童子,对他说:“上天嘉奖你爱民的深心,所以让你得宰相子。”不久生一男,果然拜相。

林机,淳熙初年为给事中。司农少卿王晓,曾在白天拜访,当时林机还在朝上,林机妻子是王晓的侄女,垂泪对王晓说:“林家灭门了!”王晓惊问缘故,说:“天快亮时,梦见一个红衣人持天符而来。说上天有敕令,林机论事害民,特令灭门,我惊醒时,一切犹在眼前一般。”王晓安慰她说只是做梦不足为凭,不用多想。因此留下来等林回来。林机回来后,从容叩问今日都论奏了些什么,林回答说:“蜀郡因为有旱灾歉收,请拨米十万石赈济。不久皇上下旨照办。我以为米数太多,蜀道不容易到达,应该确定实情以后再发粮。故将敕令封还。皇上对宰相说,西川往复万里,还要等再报,恐怕事情会来不及,姑且先发一半吧。就这么一件事。”王晓愁眉不展的离开了。不久,林机因为生病辞官回家,到福州过世,有三个儿子,接踵而亡。家门遂绝。

这等见识,看似只是想为朝廷省钱,而且凡事定要确定才肯实行罢了。谁知道竟然就要灭门。这还是孝宗皇帝没听从他的话,只是将米减半而已。可见对于人来说,事关财利,没有不吝惜的。所以皇上对于聚敛的话容易听的进去,而恩泽却因此很难到达下层。然而这些进言的臣子,也就是林机的后续啊。洪熙年间,有巡察使从南京回来,皇上问经过的地方如何?对说:“淮河徐州山东一带,百姓没粮食,有司却征收夏税正急。”皇上立刻召见杨士奇,命令起草诏书免去税粮一半。士奇请皇上召见户部官员商议,皇上说:“不急着召户部官员。救民穷苦,应该如同救焚拯溺一般,不可迟疑。有司会担心国用不足,一定会犹疑不决,卿暂且莫多言。”于是名中官取来纸笔,让士奇就前写诏书,呈览之后,立刻取玉玺加盖派使节立刻出发。然后才回头对杨士奇说:“你现在可以对户部说了,我就不用了。”左右都进言说:“徐州山东一代千余里,当中未必完全没有收成,也应该有所分别,不至于滥施皇恩。”皇上说:“体恤百姓,宁可过厚。做为天下之主,难道还要与百姓尺寸计较吗?”真是万世法啊!

耿寿昌,汉宣帝时大司农丞。一年丰收,古一石五钱。寿昌奏说:“今年丰收,谷贱伤农。按过去惯例,每年从关东水路运粮四百万斛,用兵卒六万人。现在应该买入三辅弘农五郡的谷子,足够供应京师,可以节省关东漕卒过半。”又命令边郡都造粮仓,在谷贱时,增价买入以利农;谷贵时,减价卖出以济贫。名叫常平仓,百姓甚为便利。昌受赐关内侯。

颜光衷说:“这个方法原先是无岁不买入新粮。上熟米买入三分之一,中熟米买入二分,下熟米买入一,是为无岁不买入。到了小饥荒时发小熟的收藏,中等规模的饥荒则发中熟,大饥荒时发上熟米,这就是所谓的无岁不卖出。这样,就不担心粮食放久了成为尘埃,还要占着仓库。而后世依法循行,逐渐失去最初的考量。府县将任务分配到户,督查缴米情况,追缉鞭挞,更甚于赋税。名字叫做平价买卖粮食,其实就是害人。又到了救荒时,悭吝不发。就算发也是衙门有势力的人强占了,不能遍及乡村。要仔细审查并且找出有问题的,只有好的有司才能做到啊。”

随开皇中,度支尚书长孙平,曾经出令于民间,每年秋天,每家出粟麦一石左右,随贫富不同,储存在当社,委任社司检校,以防备凶年,名为义仓。

当社存粮,是把粮食藏储于民间,委任社司检校,则是官封其典籍,故而人们不能短少侵盗。储备以度凶年,与发旧仓粮食没有差别。后世合并州郡,难免没有申请反复,运输聚散的问题,因而逐渐被贪官污吏挪用侵吞了。如果真要实行,则在现有典籍制度之外又生一个职位了。追究本意,难道是这样吗?

朱熹文公曾创立社仓法,在他的自叙中有记载:“乾道戊子年,我住在建宁府崇安县开耀乡。当年大饥荒,我与进士刘如愚劝有钱粮的民众发粟减价赈济,里人都能得到他们的余存。可是不久强盗在浦城附近出现,人心畏怖,藏粮也用完了。我们就写信请官家救助。知府徐公,立即从泝溪调了六百石常平粟;我带着乡人一起前往迎接接受。饥民按次序收到了粮食,欢声振动周边的乡村。于是浦城的贼盗,不再有人追随,于是束手就擒了。到了秋天,王淮公前来代守。正赶上丰收,百姓愿意用粮补偿去年的亏空。而王公说:“年景有歉收和丰收,变化无常,不如留在里中,而注册到府籍。若是日后又遇上困难时候,就免去之前运输劳苦。”我领会了他的意思。

又一年过去,我向官府请示说:“山谷小民没有积蓄,新旧青黄不接,虽然是个丰收年,仍然需要向富户贷米,而官府的粮食囤积无用,而且马上就要腐坏了。希望今年开始时一起作为种子,发给农民,收两成的利息。这样既可以解百姓之急,又可以更迭储藏的粮食,拓广积蓄。即便不想要者,也不用勉强。若是遇到小饥荒,就松半息,遇上大饥荒,则全部捐出来,如何?” 王公同意了这个提议。又因为将粮食分别储存到民家,对于看守监管出纳均不方便,于是捐出一年的利息,建造了粮仓三间来储存。

十有四年,已经将原来的六百石归还给官府,还有监管的三千一百石,则是累年所收的利息。通过本府照会,永不收息。每石只收耗米三升,都是我与乡绅士人一同掌管。遇到发放种子时,即申报官府,差县官一名监视出纳。以此,一乡五十里之内,虽然遇到凶年,人也不会没有饭吃。发种时以十家为一甲,甲中推一管理者,五十甲有一位大家都认识的人为社首。逃军和无行的人士,花食不缺的人,不能入甲。入甲的人,又要问愿意加入与否,愿者说明大人孩子多少,大人给一石,小孩五斗,五岁以下不给,按籍贯贷粮,以湿恶归还者罚。淳熙八年,奏请将这个方法推广。在他处实行,随地择人,随乡立约。报官遵守,实在是久远的利益。皇上将此法颁布于各处,百姓甚为仰赖。”

这是朱熹先生的真人真事。今年还算丰收,农民依然过得很艰难,一旦有水旱之灾,日子会怎样呢?救荒的方法,前面的论述已经很详尽了,可是常平仓里,都是扎好的野草;存留的粮仓,空空如也。发粮救赈,根本不可能;有人说用军饷救助,就算鞭打催促征收粮食,现征现送尚且来不及,何况是借来银钱去买米呢?截留上供,很难实行;即便是身家性命豁出去,也未必有机会。兴修工作,工人本身没几个钱,而远近来投的难民,连饭都没吃上,能指望他们工作吗?若是官员自己出米,真事至幸!可是廉洁者想出却没有,贪婪者能出却不愿,只有借米于富民,似乎可是实际行事。而劝谕只有空文,压制必然导致变乱。而且,各个佃户的田产,已经没有余量,而上缴之税粮,抵补岂是容易的事情?想来也是难以借贷,即便贷到,也不会很多。即便有慈惠的监管者,向督抚请示,慈惠之督抚,向朝廷请示,而待奏待报,就要月余,议来议去,怎救得眼下?便是有东海之波,难救涸辄之鱼啊。想来,只有先在事发之前谋划好。需要一二乡绅富户,集合志同道合者,趁粮食低价的年岁,或者百石,或者数十石,广发倡议,一同聚粮。那些善良的小富之户,愿意助十石或者几石的,都可以加入。设立法度,找人掌管,效仿朱子的方法来做。十年之外,可以得粮十倍。一乡如此,一乡永不饥荒,一邑如此,一邑永不饥荒了!此种功德,比拿钱财金辇斋僧塑像,强过百倍了。所以我拭目以待来者啊!

我在辛亥之春,为了变通,写出了放贷赈说,附记在这里。

玉涵子说:康熙九年,吴越地区发大水,我们这里受灾很重。其中我乡里一个叫做东村的地方最严重,我有顷余粮田在那里。去年冬天我偶然过东村,走在巷里,寂无人声,并非锁门不在家,而是全家都在睡觉,我深感惊讶。

有人告我说:“凡是锁门的,都是举家出去行气了;关门的,大抵是家里无粮而僵卧不起了。”

我大惊说:“那不就是将死了么?”

回答说:“只是还不至于。凡是我村困守家里,不远行行乞的人,都以渔网取鱼虾为活。每得鱼虾一斤,可以买米半升,过得一日活。这几天来,雪大冰坚,没有地方可以下网。又逢金辇大水,芦苇也淹没不见,连想采些柴来烧沸水都很难了。”

春二月,又过东村。忽然听到有人说:“昨天某家三岁的儿子饿死了。”

我惊骇问情况,回答说:“我们这里,只有割野菜马兰,杂煮在一起下锅。就算有些米,也不敢拿来煮粥,唯有碾成米粉放入草汤里,可以让汤稍微稠一些,姑且果腹。这一家没有这种草糊很多天了!孩子小不能吃饭,母亲没米吃太久,哪里有奶水?所以饿死了。”

我听了泫然涕下。想起之前的水灾,凡是在我地上耕作的人,真的是极大的灾难了。算我的田有二百余亩,得租不过十七石多些。因为征米催得紧急,尽数送入仓里,所欠的数额,本来说要典当家产借贷了来抵了!忽然朝廷开恩,因水灾免去很多赋税,我反而领回四石九斗多,若不是有此免税,此村恐怕立亡了。我家还有一日三餐,连喝三天粥,还想吃一餐米饭。见到此等光景,我实在不忍心独自藏着这四石九斗米。

当时是二月二十四日,我中夜深思,拿着这米,有什么可以做的呢?拿来煮粥施粥?我见多了施粥的弊端了!煮粥的,一般一二十里设一个场子,保暖者未必离得远,饥寒者也不一定就近。保暖者不该吃,而无耻者未必不吃。闻到粥一熟,大家都相互哄抢。我见过大桶小碗,都是等着带回去给家人的啊。可是取多的剩余,就腐臭而只能给猪狗吃了。远方的饥民,十数里之外,扶老携幼,顶风冒雨,颠簸而至,结果锅尽盆空,只好相对痛哭,相扶而归了!少壮者还可以往来,弱质的女子可以吗?情天暖日不难早点出门,可是雪霜泥泞怎么办呢?

何况先在春天才开始,农务正急,若放弃一天的务农,而往返十数里,就为两三碗薄粥,将来秋收,怎么能再有希望?性命在旦夕间苟延,活计越加断绝了!所以我想不如按人丁分别,领回家自己煮好了。出米赈贷,固然是莫大之功,然而人门都吝惜财货,谁肯施舍呢?有出无入,实在是很难实行。虽然有官府出面,可是情况紧急,求人不可严加切责,礼貌温文的劝导,始终是很难奏效。即便有十分好义者,我知道他们能施舍的也很有限。

现在假使有人给米一升,明日却无以为继;若有人借米五升,到冬天要还一斗。两者选一的话,那人一定宁肯借五升了。因为无论是给或者无继,终究是个饿死;借重利的债务可以活人,将来秋收一熟,又怎会困难这一斗?所以我说劝赈不如劝借容易。而现今的借出,不担心利息重,而担心不肯放。

放债这事,是富人乐意的事情,而在这时偏偏不肯。巨万的家财,也是锱铢一点一点积蓄起来,可是到了连廒成仓,囤积粮食,就被众人虎视眈眈了。一个人若愿意借,十个人怎么能推辞呢?一升可以借,十升有什么不可以呢?年景不好,农民歉收,之前借出的还能还回来吗?可是拥粮借钱,如负重责;面对其他人,竟然如同敌仇一般。好在天下太平,大家也就是明妒暗嫉,互相敌视,但因利益交织,不敢轻动。一旦时局有变,那些堆千累万的富家,能带着这些钱粮去哪里呢?然而以当今的形势,若不尽力斡旋,也未必能保证时局不发生变化。富的流油,贫者饿死;富家穿厌罗绮,贫家衣服百结。平常也就安于贫贱了!

可同样士人,怎么可能甘心活活饿死呢?况且那些不肯出借的人,怎么可以肯定人家一定不还呢?灶冷烟空,朝不保夕,藉此以救命,怎么忍心负恩?按人口周济,不过升斗,秋收一熟,立刻就收入锱铢。崔子说:”惠不在大,救人之急就可以。“周济人就在急时,凡衣食不缺之家,不过是暂时荒年歉收罢了!若能尽力节省,怎会没有一石五斗的盈余?省出一石,就可以救百人三日饥餐,省出五斗,也救百人百日餐饭了!我有米不满五石,想要放出济贫,岂不令人齿冷?然而我只要在我辈中做一榜样,一前驱罢了。

打定主意,我恨不能立刻天亮。清晨即起,写告示说:“史八房有米五石出放,以米作价,到了冬天偿还,利息二成。凡是本村极贫的人家,按人丁数可以贷借,告知。”当时我的仆人庄四在身旁,我说了原因,并且将作价加息低这些事情一应告知。庄四说:“我靠主人家庇护,积累下一石米,不需要自己吃,是否也可以搭放来济人呢?”我很开心我的计划得以施行,而这个方法果然可以用在他人身上。连忙点头说:“那样的话最好了!”于是续写在下面:“下人庄四,也放贷一石。”当时正是清明,我要准备祭祖活动,来不及查看,其实已经有人在我之前就放消息出去了。人们听到消息,纷纷踊跃来到家门口,互相称颂拍手称快。后来我来看时,也被大家拉住称赞。我更加羞愧,因此之前带的那张纸,都不敢拿出来示人。

当中忽然有一人大声说:“若真是如此,我们这些穷人,现在或许还能活命啊!我们平日里已经习惯跟人借贷了,虽然夹七夹八,但从来没有一次不还的。而这次到处去问,都说没有可以放贷的。没办法,就算说还加倍的利息,而还是说没有粮可以放贷。其实哪里是没有,只不过都以为今年不是放债的时候。怕今秋再有大水啊!若是能有收成,谁真能担负如此重的债务?若是无收,我们这些穷人就把他们看成是吃独食的富人了!无非是怕有富名罢了。大人您难道算是大富人家吗?”我说:“大家都在这里,这张纸不贴也可以了!”大伙都说:“不成,大人您一定要让全邑都知道这个消息啊!”最后竟然贴到了大路上。然后众人问我放粮的日期,我说:“现在米还在城里,二十九就月末了,那么下个月初一放粮吧!”

众人散去后,有一个人跟在我身后,私下请求说:“大人您还有米在这里吗?”我说:“之前因为修筑围水堤堰,给工人的米有数斗。还有堤堰漏水的佃户欠我数斗,具体的还要问管家周百福了。”那人说:“大人要放米,前后都要等;我们一家七口,已经三天没米下锅了。按大人您定的按人丁分借法,应该能借二斗有零,现在可否先给我一斗呢?”我说:“我给你,但别让其他人知道。”我先走,一会儿那人来到,我看米还有三斗,于是给了他二斗。那人向天连连叩首说:“大人您积德如此,皇天皇天,你必速报!”我赶忙扶起他:“我是放米给你,还要作价要利钱,不是施舍给你啊,何必如此?”那人说:“像我这样的人们,现在谁肯借我一勺饭?就算十倍利二十倍利,也是万分感激啊。我有一个儿媳,十九岁了,怀了孩子。因为一家都要饿死,想让一人出脱,这样或许有机会让大家都活下来。儿媳拜谢推辞说:‘遇到这样的荒年,身居贫贱,也知廉耻。只是儿媳我身孕已经五月,带着这个孩子,还有什么出路?只等想向一起饿死罢了。’现今得到大人的米,我们又挨过去了!”一会儿,又来一人,说:“看到他尾随大人来,似乎有隐情。我家极惨之事,实在苦不堪言,若还有余剩,可以给我些吗?”我倒尽容器,还有一斗,赶忙给了他。

等到余粮入城,比起之前说的四石九斗多来,已经被内人买柴盐杂费等,用去了二石。我急忙从家里的饭米中补入一石,可是依然少一石。于是只好下乡再想办法。

初一那一天,很多人来领米。我先让人告知说:“不需要全都来,只要二三人来领米就好。”不久五人坐一破舟来到,其中二人,就是前日先给两斗和一斗的人,另外又有一人,是我旧佃户;我因为认识,所以隔很远就问:“你不是这个村子的,怎么也来了?”那人向前说:“我确实不在此村居住。只是近来都快饿死了,听说大人您放米,特来央求的。”我说:“我之前说有五石,现在没想到还缺一石,正没办法,怎么会有余粮救济你呢?”

那人勉力恳请添他一人,与这个村子的人均分。船上五人都推辞说:“我们村都已经按丁派定粮食了,真的是一点办法没有。我们虽然想帮你,但确实没有理由再加人。若是大人此处有多的米,一定给你了!”那人眼泪悬悬欲下,叹息不止。

我让人先将四石米量好,又让周百福去取之前说定的漏水堤处的米来。带回阴元米六斗,放在盘中,看到热气蒸蒸眼看就要烂了!因为我收租,总是用标准官斛,所以每次得到的都是最好的米,而那人看今年米贵,虽然有收获,但也属贫艰,所以不觉间掺水多了。我说:“现在没办法,只好凑数给你们,不要利息了。”有二人开心的说:“那就给我!我看来,米还好,还可以免息!”于是还少四斗,加上之前发了三斗出去,就只缺一斗了。

我仔细检查,发现去年藏米的粮仓,卖完米后还有少剩,于是全数取出,又筛了两次,归入盘中。旁边人都说,“这肯定有一斗多了!”再看之前佃户的脸上,欣欣然有喜色。我让先清一斗,然后再量,还剩八升。之前的佃户急忙上前,“还不能借给我吗?”我说:“这就是给你的。”之前领了二斗的人,忽然伤心的说:“我此次来,合家分不过数升,现在地上有狼籍的空头米,可以给我吗?”我连忙让他自己去扫起来拿走。

有四人拿出一张纸,上面细细写了三十三家,一共一百七十六丁,只借了米六石而已,可悲啊!我这个方法,已经写的既详细又稳妥了!作价偿还,防止秋熟米贱。加二息,按年计算,就是三成了。既可以获利,又救人性命,天下没有这样的好事了。我辈要大修行积德,舍此还等何时?再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。而继续我所做的人依旧很少,为什么?我觉得都是确实也是不足啊。下人庄四,岂是有余之家,也能放一石,别说一石,即便是一斗两斗,都可以救济人。只要有人出米,必然有受惠者。而自己没有,还转借放米,更见至心。我辈遇到这种年景,钱粮赔累,吃饭的人口又多,自己吃才刚刚够,只有平日好友,有信于人,只要开口帮助放贷,代人生息,人有余利,不用卑辞苦口了!借来放去,仍来偿还,不过一担当而已。无损于己,有益于人,何必吝惜点点面情,几许筋力,让人辗转垂危,而不伸援手呢?因为义仓社仓不能旦夕回复,而要使出粮者不伤财,受粮者立刻得到救济,我一位这种放贷赈济的方法切实可行,而且人人可行,甚为方便。

高玉立说:“别说社仓难以回复,象这样随地为社仓,随时有社仓,不需收储,又没有侵盗的方法,真是前所未有,后世应传的方法啊!这种方法以十家为一甲,甲有长。通地为村,村有长。一片地为坊,坊有坊正。这些人必须挑选当地公平有信的人担当,一人不能独担,要再选一二人分任。甲村饥民,甲村结报,周围乡村核查,到达坊正,坊正勘定确实则入册。男子全数,妇女以及七岁以下半数。三岁之下,无德行的人,乞丐不给。按丁分借。米色要论高低,会同牙行,三面作价出贷。到冬天还时,也是如此。斗斛出入用同样的设备。加二息。放米之家,借户写给借券,甲村村长作保,坊长按数入册。本坊之米,只流入本坊。若是本坊米少而向邻坊借的,借户另写借券,村长坊长另立收据。责任明确,出借务必在到期时有米还回,让富户有米乐放。有人说:“不可以不要利息吗?”这又是子贡赎人不受金,子路救溺而收牛的说法了!但凡立法要持久可行,一定要严格对待借的人,所以才广泛的劝说放粮者,而更加惠及贫民,这样也可以使富民安心啊。”(以上辑救荒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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