寿康宝鉴

交财类

shoukangbaojian2022-01-25445

刘大夏,从户部侍郎归乡,在先人房边构造草堂,读书其中。不接受请托,薄田仅供衣食。经常说:“财货需要务农而得。只有力得的东西才会珍惜使用。其余容易得到的,终归不是自己所有,子孙看着,也不十分珍惜。何况官贷悖理所得呢!”

深明天理,尤歷諳世故。

裴璞,韦元方的外兄。过世后,元方去陇右,在路上遇到有武吏跃马而来,抬头看,正是璞。惊喜

跪拜说:“兄离开人间,担任什么武职?”璞说:“我任山川掠剩使,专主人世间财之缩盈。世间农勤得谷,商勤得财,士勤得禄,只得本分所有,不增本分所无。不勤,则连本分也失去。你遇到我,也是前定,合得白金二斤,就算留给孩子,又会再度收回,所以不敢多加。”

勤得本分所有,不勤并失本分,可以消经营者之妄心,又不给怠纵者借口,天命人事,两得其平。陆象山先生教家,每天早晨,三通鼓,子弟一人唱云:“听、听、听!劳我以生天理定。若还懒惰必饥寒,莫到饥寒方怨命。”又唱:“听、听、听!衣食生身天付定。酒肉贪多折人寿,经营太甚违天命。”二训相参,真是治生的不二真理。陈几亭先生说:“俗人治生,精明之处多是刻薄,宽厚之处多是昏聩。若能琐屑不计较,而不失精明,泾渭了然,而务从宽厚,虽说治生,其实也通于学术了!”又说:“贫者多清高,富者多鄙劣,也是对古代隐士高人的概括说法。其实,家业日落,未必贤;资产增多,未必不肖。如公子荆日增一日,勤俭所致,无损于人品。如果汰侈成性,入不敷出,败尽祖宗产业,更彰显其不肖了!岂能自附于洒脱,以不问家人生产为高雅呢?”我以为凡所贵于财的,为其能用财,不必视财太重,也不能视财太轻。视之太重,一定想藏到朽蠹,就成了守财;视财太轻,随便浪费,是为弃财。然而那些浪费财物的,一遇到济人利物,却又不胜吝惜起来。还以此自负仗义轻财,难道错的不离谱吗?

四川资县张御吏,曾对他的亲戚邓继说:“我在云南做巡按时,丙夜独坐,有绯色衣服的人到面前说,我是您的守钱神,等你很久了!”我问钱财何在,神指坐下给我看,果然见到白金满地,共计一千两。于是对神说:“我身为御史,怎能带着这么些银钱,您能帮我送回家吗?”神说:“这不难,只要有你的乡贯名帖。”于是我就写了烧给他,神立刻隐去了。等巡按工作结束,有同年某人,让我举荐一官,勉强收人二百两。归来夜里祈祷前事,神又出现,我得到了八百两。问为何少了两百?神说:“某同年金,就是了。”于是我悚然愧谢。

姚若侯先生说:“哎!那些喜欢得利而不厌倦的人,是贪多罢了。奈何只是明增暗减,如同江边的沙洲,东长西塌罢了!凡是作官的人,前世肯定有功课,今世才有福禄。脚跟所到,一般都有守钱神跟随。然而不见丙夜相见,为什么?大多是因为人大多性急手痒,看见钱财,立刻攫取。同年给的礼钱,不等复命之后就收,所收纳的,又不止二百金,随随便便就过了千金。而守钱神早已赤手空言,哪里用得着灯烛下相见呢?昔日李景让之母,早寡且贫困。曾在锄地时,得金数斛。拜祷说:“上天因我过世的夫君行善留有余庆,兼怜恤我母子贫苦,所以相赠。若是如此,则愿我的孩子们学问有所成,而此金分毫不取。”连忙埋了回去。后来景让兄弟皆贵。又有范文正公极贫困时,也曾得到埋在地下的金钱,分毫不取。后来做宰相归还乡里,有要造寺庙的人求布施,范公想拿出之前的埋金,则已经没有了。只有契约详细记录作官的福禄出入,如其金数。然而贪廉所得,均不越自己的福分。顺者迟收,逆者早得。所得相同,可是罪福却辨若云泥。人应该何从呢?”

徐孝祥,吴江人。隐居好学,布衣草履,淡泊如一。一天傍晚,在后园散步,看到树根生一坎坷,仔细看时,竟是一个石瓮,打开看时,都是白金。赶忙掩藏起来,一分不取。后来二十余年,逢大饥荒年,民不聊生。于是说:“这是财物该出世的时候了!”于是挖开藏穴,每日取数锭白金,收买粮食,散给穷人,活人甚多。当时女儿出嫁,只有粗布衣服做嫁妆,于藏的银钱,锱铢不犯。儿子纯夫,发解元,官一直做到翰林承旨。

收买粮食散给穷人,比不取的人更进一筹!另外日取而无犯最难,真有坐怀不乱的手段啊!

兵部员外李约,曾乘舟外出,与一个商人相邻。商人忽然重病,请他相见。赠给他一枚夜明珠,把自己的两个女儿托付给他,两个女儿都长得很漂亮。第二天商人病逝,财宝数万,一船人没有不觊觎的。李约立刻清点财物,寄放在官府,两个女儿选择配偶,准备婚嫁。当入殓时,又将赠与的夜明珠藏在商人身上,没人发现。后来商人家属来清理钱财,李约请他们开棺查看,夜明珠依然在棺内。大家纷纷赞叹他的为人。

太师杨公博,蒲州人。他父亲在淮扬一带做生意,众商家都佩服他的言行有信。推为盐商总管。有关中盐商,急着回家,将身上的千金存在杨父这里,两年都没回来。公将这些钱埋在花盆里,上面种上花卉。再请人去关中探寻消息,后来才知道,原来商人已经过世了!只留下一个儿子,不知道父亲还有钱寄存在他这里。杨父邀请他的孩子来淮扬,指着花盆说:“这是你家父亲所寄存于我处的千金。”孩子愕然不敢要。杨父说:“本来就是你家的东西,有什么好推辞的?”孩子叩谢拿着钱走了。后来儿子为太师,孙子杨俊民,户部尚书。

像上面两位这样的人,真可以说死者复生,生者不愧啊!骨肉亲故之间,能如此的有几个人?更不要说泛泛之交了!

舟师,姓吴,余干人。和儿子一起载一个商人到瑞洪,商人遗落一袋金子在船上。吴打理船舱时看到,怕儿子发现,于是收置在灶灰里。儿子要开船回去,吴老寻故拖延了半天,商人返回找失落的钱财,吴把钱袋拿出还给商人。商人请求均分,吴坚决不肯。商人拜天感恩离去。儿子生气的说:“横财入手还不能享受,居然全都还了人!”吴笑说:“你我父子终日划船,尚且不能保暖,横财哪里是容易享受的?”让儿子发船回去,儿子生气,不干。于是吴自己开船,而舟盘旋不动,如有重物阻挡。吴下水查看,得一皮箱,内有二百余两黄金,遂成富室。

秣陵旱西门回子哈九,开饭店的。有一个江浦人,在这里吃饭,遗落一袋银子。哈九看到,自己想这人失落银钱,未必能记住此间,于是追到江边归还。那人大喜过望。于是渡江去江浦,看见大风吹翻一船,船上二十余人落水。那人想,“若不是哈九还我银子,这些财物就失落了,现在何不拿来做些好事?”于是赶忙呼唤渔舟,救起一人,谢银五两。渔舟争捞,最后只救回一人,问之,就是哈九的儿子。

归还时,情真意切;天报时,尤大而奇。

还遗之报,自裴晋公往下,旧录二十余条,不胜载。而人多士人君子,读书明理,不足为奇,现今录下舟师饭馆之人,以及僮仆,让凡人可以知所自处。

袁尚宝,在家时,有朋友买了一个僮仆,长得很好看,而且十分机警。尚宝相过之后,认为不利主公,于是让朋友赶走他。朋友素来相信尚宝的相术,可是十分不忍。几次三番说过之后,才遣退了孩子。僮仆无处投奔,就住在古庙里。一天晚上,看到墙角一块破衲裹着百两白银。想要拿走,忽然自己叹息说:“我就是命薄,主人才赶我走的,现在若是再私吞了这些钱财,更加天理不容了!”于是就守在旁边等待失主。白天看见一个夫人哭着进来,彷徨四顾。问她,回答说:“我丈夫是军官。犯罪当死,某指挥主管。我卖房产并借贷,得了些银子,要拿去给他求其通融,过庙时稍坐休息,竟然失落,我害死我丈夫了!”僮仆仔细询问,全部与实际相合。于是将所失银钱交还。妇人想要分一半来感激他,他一分没要。拿去之后,丈夫脱身。念及童子的恩德,四处告人。某个指挥听说了,请这孩子到家里,喜欢他聪明漂亮,想到自己年老无子,于是认为儿子。数年之后,世袭其职位,于是返回拜访故主。主人叹说:“袁君的术数,竟然生疏至此了啊。”于是留他在家,让人请袁尚宝来。袁尚宝来了之后,让僮仆着素衣捧茶。袁一见,惊起说:“这不是那时的孩子吗?怎么到了这个地步的?”主人说:“逐出无依,所以又回来了。”袁笑说:“你别拿我开玩笑,这位早就不是你的僮仆了!分明是三品武官的相貌。可是他形神顿异,莫非做了什么大善事才可以这样?”孩子备述前事,朋友更叹服袁的相术。

这个孩童聊聊数语,竟讲出一个知命畏天,说来很是浅显,但若守定便是绝大的学问。 

罗伦,永丰人。成化年丙戌,礼部赴试。仆人在途中捡到一金钏。走了已有五日,伦偶然担忧路费不够,仆人说:“之前在山东某屋檐下,捡到一个金钏,可以典当了作为资费。”伦大怒,要亲自返回送还。仆人算了算时间说:“如此往返,赶不及会试了!”伦说:“此物定是婢仆遗失,万一被主人拷问致死,是谁的罪咎?我宁可不参加会试,也不能让人死于非命。”就真的返回去。果然是一婢泼洗面水,钏在水中,误投出去。主母怀疑婢女藏匿,鞭笞流血,几次寻死。丈夫怀疑妻子私自与人,追究唾骂,妻子忿欲自尽。伦出钏还,全活两命。当时见到的人,都祝他早中状元。等他赶到京城,已然三月初四了。仓皇投卷,竟然中举,廷试时果然状元及第。

这也是还遗,看起来罗公似乎没什么不一样的,但若追思罗公心地,又是什么样呢?舍却自己的功名,担忧他人的性命,更何况能从这区区的金钏上见到啊!况且他人还遗,往往是揣测天命,多出于不敢藏私;而此次还遗,念念发心至诚,实在是出于不忍。不敢与不忍之间,怎会没有差别?这也是仁与义的差别所在啊。

闽中春元林某,万历年间,会试路过杭州,去拜谒自己的老师理刑某。有一个犯人在狱中,以千金求通融出狱。理刑问林某该如何断,林说:“纵虎伤人,于心何忍,无论如何也不敢这样做。”理刑很器重他,于是让他问犯人具体情况。原来是富家的妻子因为生子身亡,而妻子的父亲诬陷他谋害妻子性命,让他出两百金。林查访得知他被人诬陷,慨然说:“伸冤理枉,正是我辈应做的事情,何必计谢!”于是告知理刑,将他放出。夜里梦见神说:“你不取非义之财,救无辜之命,上天已经赐你及第了。”果然那一年登第。

近来游客为害地方,哪里如林君之风呢?

定远狄令。有富翁死,妻子管家,有钱数万。小叔想要分一些,不给。于是告到县衙。让人密告县令:“若能分得,愿意半分。”狄立刻拘捕其嫂,严刑拷打,将钱财全部收到,狄果然分得一半。而妇人因为积恨而死。后来狄罢官归乡,一天白日小睡,忽然见到那妇人拿一小团鱼,挂在床上,忽然不见。没多久,遍身生疽,如团鱼状,用手按的话,头足俱动,疼痛入骨髓。于是昼夜呼号,整整一年才死。凡五子七孙,都因生这个疽,相继毙命。只剩一孙幸免,无立锥之地了。

姚若侯说:“呜呼,病死的,世间都说是考终命啊。可是如此患病,痛楚嚎呼,钻心彻骨,经年累月,求死不能。病之惨,有甚于刀锯鼎镬了!而他孩子的讣状,也不过说‘某月某日,寿终正寝’而已。愚者横者于是说:‘某某且得了善终,天道何在啊?’死者如同哑人受棍杖之刑,无处说苦;生者如盲人在旁听,只听见打板子的声音,却不闻哭号之声,于是臆测说:‘官刑不疼’啊!”

锦衣卫王佐,他知交好友陆松掌管锦衣卫。后来松的儿子世袭松职,势焰嚣张,王佐的儿子不肖,却有一个别墅,陆很想要这宅第,被拒绝之后,于是诬陷罪名,捉捕了王和他母亲。母亲膝行上前,仔细诉说儿子的罪过。儿子十分愤怒,呼喊说:“儿子顷刻就死了!母亲怎么可以助他为虐?”母亲怒叱道:“死就死了,有什么不能说?”转头指着做在那里的陆说:“你父亲坐这个位置不是一两天了,做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一两件了,生你这样的不肖子,也是天公地道,还有什么好说的?”陆脸红汗下,将母子两人遣出。事情就此作罢了。世人只看到官宦子弟被达官显要所鱼肉,莫不恨彼而怜此,却不知宦家子弟被人鱼肉,却是宦家之报。今天鱼肉他人的,明天又被他人鱼肉,所谓后人重复前人制造的悲哀,可怜啊。

绍兴府一布政,巧于贪污,积财到数十万。等到事败罢官归乡,买良田千顷,富甲一郡。他祖父屡次做梦,告诉他报应将到,不信。有一子一孙,纵欲嫖赌,夭折而死。布政自己很快瘫痪。孙子儿子的媳妇,名声颇差。而看重她们家里有钱的人,却趋之若鹜,布政只能眼睁睁看着;到垂死时,家底罄尽。病危时,忽然睁眼大呼:“官至布政不小,田至十万不少,我手中置,我手中了。”说完死去了。

陈探塘说:“前辈樊知县毅,王司训辅,我少时曾听他们交谈。樊说:‘我归家之后,囊中仅有五千,收金不足一千。’王说:‘也别说学官贫穷,我累积的薪俸加诸生馈赠,也有六百金了。’樊恨六千少,王喜六百多。到后来,樊家三子不相容,分家而过,六千金买田筑室,都给了三个儿子。可是儿子还是怀疑父亲有私藏,动辄不管不顾。樊取田数亩,自供衣食外,没米出粜,没丝可卖,门前没儿没女。客人来了,老婢上茶,他自己总是一副发愁不开心的样子。等到过世了,葬不成礼。现在诸孙都互相欺凌而没起色。王家四子,长子二子治生有道,三子四子做庠生,大家住在一起,供养父亲十分开心。暮年画花竹为乐。客来,留饮尽欢才罢,无日不开口欢笑。现在诸孙皆同辈翘楚,家业兴旺未艾。樊家财十倍于王,王却受用不止十倍于樊,子孙相差更不止十倍。然而居官者经营买卖,身未必能享,而况为子孙谋呢?细细想来,可以一悟。”

苏掖,官至监司,家里富贵。每购置田产,一定要降低价值,甚至为了一文而失色。尤其是喜欢趁人窘急时,用低廉的价格买入。曾买一处别墅,与卖者反覆讨论甚苦。他儿子在身边说:“父亲大人可以稍微加点钱,日后儿子卖时,也可以卖个好价钱。”掖愕然,从此以后,有所醒悟。

贫富无定势,田产无定主。买产业的人们,多知道这个道理。上元有位叫做姚三老的,财富在闾右属第一。曾经买一别墅,池馆很多,一天,邀请王大痴在池上喝酒赏景。酒酣处,大痴说:“阁下买这里,花了多少钱?”回答说:“千金。”大痴说:“我二十年前曾在此写诗,主人告我,花费万金。阁下何以买得如此便宜?”三老说:“我筹划买这里很久了!他的子孙无奈,只好贱卖。”大痴说:“阁下应该效仿赞皇公,在石头上刻下字迹,告诫自己的后人,以后走投无路,不要贱卖哦。”道理正与苏掖相同。

马氏家训说:“人们卖掉自己的产业,或者缺少粮食,或者因为负债,或者是疾病死亡,或者因为嫁娶官司,才会这样。为富不仁之人,知道他们急等着要钱,所以表面上推拒,实则压低价格。已经写成的文书,则先给一半,拖延时日。或者少给一些价格,或者用米谷其他的产品来高价补偿。而卖产的人家,所得的零星,也随即耗散;之前准备用这笔钱办的事情,也不能办了!而往来催取,跋涉花费,也从中所出。富家刚刚以为自己善于谋划,却不知道天道好还,子孙能将它破坏,又将房产贱卖。谚语说:‘富家更替往复相报。’能不信吗?”

东海钱翁,靠小家致富,打算住在城里。有人推荐了某个地方的房子,当时众人已经把价格压到七百金,马上就要销售了。钱翁看过房子之后,将房价提到千金。子弟们都以为他在胡言乱语,老翁说:“不像你们所想的那样。我们这些市井小民,他没卖给众人却卖给我,不多给些钱,他怎么能塞众人的口舌?而那些愿望没有达成的人,争端还没停止。我用千金买了七百的地产,远超他们的期望,而别人也觉得我们这里再无可压价,因此钱氏可以多年无忧了。”不久,别人家多以亏价转手,或者转换手续,还往往要打官司。而钱氏却住的很舒服。

凡是宽厚的人不会占便宜,占便宜的多不宽厚,两者殊路,应该是全世界都找不到互相谋划的办法。而这是因为那些人每一步都指向为自己利益打算,而不知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用“宽厚”一词。知道宽厚来占便宜,才是善于占便宜的方法。知道占便宜时要宽厚,也就不必怀疑自己的宽厚之心了啊。

弘治时,有淮民陆氏,富裕而奸诈,用计谋夺了邻居郑氏的田产。拆掉他家房子做园林,只留下一棵大树。晚年得子却是哑巴。一天,忽然指着树说道:“大树啊,你还在呢!”家人大惊,再问,则又喑哑如故。等长大了,荒淫赌荡,败今家财而死。大抵就是郑氏后身了。至今里人仍能证明此事的真实性。

陆家本来有钱,但却谋夺郑氏财产。除了郑氏的之外,他家里原先有的,以及正经营的,本来还很多。结果郑氏托生来索债,也应该索陆家欠他的而已,可是竟然直到家财罄尽才死,比起之前所谋夺的,竟然不知几倍了!人间也未必有此等重利啊。况且陆氏百般维持,财产得之多难;郑氏口都不开,安坐淫赌,用财又是多么安逸啊。

陇右水门村有个名叫刘钥匙的人,放债为业。最善于收敛钱财,就如同拿钥匙开人钱箱一般,因此而得名。邻家有向他借债的,他积年不问,忽一日突然拿债券来算,则已经积累数倍,使得邻人财务家产一扫而空。后来钥匙死后,邻家牛生一犊,有刘钥匙姓名在肋间。

方通判乳娘周氏,性格朴实,不考量被人欺骗。有蔡翁,欠她很多钱,每次去要,都因故推托。几年之后,乳娘找到他责问,蔡翁妄言说:"我不是不想还,可是动辄被官事扫荡一空,希望能宽限到今年之内,如果背约,当变作八乳母犬来报。"没多久蔡翁死了,而方家添了一只八乳狗。周氏常开玩笑喊它:"你是蔡翁吗?"狗就立刻跑过来,十年后,狗才死去。

这样的业报,只是开口一个誓愿啊!如果不赌愿又如何?回:"童安玗、解奉先、竹永通設誓變牛。其他如宜春姥、王稍同一變牛,王珍變羊,高瑀家之馬,皆以負債變償,这些都是没有发愿的事例。况且即便蔡翁口中不说变狗,心中能不说负债吗?负债必偿,心底自己知道,便是见真报应的地方,与设愿与否无关,也不须问转轮王。

李玉,广陵人。少时随父亲贩粮,父亲老了,李玉接替工作。有人来买粮,将升斗直接给客人,让他们自己去量,而且不计粮食贵贱,每升只取两文钱利润,这利润全用来养父母。岁月持久,衣食自足。父亲很惊诧,说:"我们这个工作,每用升斗,都是轻出重入,虽有官府严格管理。不能杜绝这个弊端。我早悟出这个道理,所以用一升的斗公平出入,自己觉得无偏私,已经很好。而你比我更甚,居然让客人自量,却依然衣食丰足,莫非有神明护佑?"李玉一直到八十多,依然如此。逢宰相李玉治理江南,避名讳改作李宽,宰相李玉梦中到一神仙洞府,彩云霭霭,琼楼玉宇,石壁上金字写着"李玉",心底甚喜。俄尔两仙童出来说:"此姓名并非宰相大人,乃是广陵草民。"醒来后派人查访,将改名为宽的李玉请到府上,问平生如何修行?宽回答说没有修为,宰相一再问询,宽把卖粮的事情告诉了他。后来活到百余岁,尸解而去。

高忠宪公曾说:"善行要靠自己积累,今天积,明天积,日积月累,积小为大。升斗自量这种小事,能有几人受惠?守此不移,竟证仙果。谁说贩夫走卒之中,就没有修仙之路呢?"陈几亭先生说:"贫士没有工作,无以为生。即便有工作,或匠人,或商贾,又何害?言必信,行必公,操市井之事,絕市井之心,工商賈就是真士品了!那些避工商贾之名,却行奇赢诡诈之事的人们,真比工商贾还不如啊!"

宋时南城陈策,有人向他买银器和罗绮,策不卖。那人说:"之前看到过你有的,为何不卖呢?策说:"是有的,可那是欠债者典当的,年深日久了,丝力萎顿变脆,恐怕不堪久用。我听说您要嫁女儿了,怎么可以用这东西来给您添麻烦呢?"然后将银器放在烧热的碳中,说:"我怕那些典当的人不一定有真货,我来帮您检查。"

危整,也是南城人。买鲍鱼,其駔负责秤量,暗地里让危整得利。渔人走后,其駔对整说:"您只要五斤,我暗中为您翻了一倍,希望您能请我喝酒。"整听后大惊,追渔人数十里,把钱补上,才返回来。又送酒给其駔说:"你只是要口酒喝,何必欺凌穷人呢?"吕南宫作不欺书,讲到过此事。

瞿嗣兴,常熟人,仁慈笃厚。歉收年,有穷人卖米给他,收了五百文,假装忘记,说:"你还没给我那一千文钱啊?"瞿立刻加倍给他。凡游商负贩,都多给一些。家人奇怪,问其缘由,说:"他空手赤足,求升合小利,我怎忍心计较?"从小到老,为善之念未尝懈怠。寿九十八,两子一孙俱登科。

世间负贩一流,实在可怜。他们无商贾之资,没农夫之力,不具备工匠手艺,又耻于行乞。借本钱来经营,希冀能有锱铢之利。一条扁担,合家老小的衣食都在此上。设身处地的一想,就觉得瞿公说的话,很有道理啊。我辑录的交财篇,主要是非己有而不取,这一则接近施舍了!若不是常存能舍这个心念,则事事都要公平,其实已经接近刻薄了!公平为本,行当宽厚,这才是取舍的道理。

周家儿媳妇,信州人,贤德能干。公公叫做才美,将家政交给她做。说到斗斛秤尺各有两套,以便出纳轻重以得便宜。儿媳很不高兴,拜辞公婆,不愿做儿媳,因恐怕生子败家,让人以为是小妾生的,没有好好管教,辜负家人。才美愕然问:"为何如此急着走?"儿媳回答:"公公的所作所为,有逆天道,儿媳我心里有愧,住着不安心。才美恍然大悟,说:"你说的是,我应该立刻毁弃。"儿媳说:"不可以。"问已经如此多久,才美答:"约二十年。"儿媳说:"如果要留儿媳我,请允许我小斗量入,大斗量出;小秤短尺买进,大秤长尺卖物。如此二十余年,以满当年欺瞒之数,我就愿意留下来。"才美有所感悟,欣然允诺。后来儿媳生二子,皆少年登第

二十余年轻出重入,再二十余年轻入重出,前后只是公平而已。可是到了后来便宜已经如此。但世人偏偏只要当下小便宜。人人都要便宜,放眼看苍生,没有肯吃亏的,于是二十年秤头斗头,换的进士两个。便宜乎,吃亏吗?

俞翱,专门制造灌铅假银。正德戊戌年,去晋陵行骗。到一家卖羊的地方,想用一两三钱银子买四只羊。主人要更多,不肯所以离去。第二天看到主人出门,于是又来,增价到一两八钱从主人妻子那里买走。丈夫回来,听说此事,奇怪他为何增价如此多,再看钱,是假银子。怒骂妻子,妻子负气上吊而死。丈夫心痛懊悔,也上吊死。不几日,翱被雷击身亡,陈于湖滨,所存假银在手,远近称快。

姚若侯先生说:"哎,俞翱所知,用一两八钱假银而已,哪里知道害了夫妇二人性命?于是夫妻身死俞翱被雷击,每人一命,只值假银六钱,可怜啊。世上的贪官污吏,土豪士绅,虐取人钱财来满足自己的贪婪。或者虚声恫吓,或罗网设计,虽然未必有杀人之心,但被害之家,财命相连,有惊吓恐怖死去的,有忧愤不平而死的,有饥寒交迫而死的,杀人何须一定要明火执杖?阴律甚重,这些情况,一律以害人性命抵偿,不管阳间是否直接动手与否,这些情况,请以俞翱为前车。

分享到:

本文链接:https://www.skbj.cn/deyugujian/665.html 转载需授权!

德育古鉴

上一篇:救济类下

下一篇:奢俭类

相关文章

网友评论

微信号

skbjcn

添加微信

微信号复制成功

打开微信,点击右上角"+"号,添加朋友,粘贴微信号,搜索即可!

扫一扫二维码
用手机访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