寿康宝鉴

性行类

shoukangbaojian2022-01-25512

赵抃,贞介绝伦,一丝不苟。白天所作所为,夜里必焚香告天。不敢告天的事情,不敢为。始终如一,青天白日,百世可师。

就算不告天,天也是无所不知的。而人要持之以恒的认定天不知,所以一定要告知天。这是持身制行的要诀。

据说赵抃公在西蜀带兵时,有妓戴杏花。公偶然调笑说:"髻上杏花真有幸?"妓应声接:"枝头梅子岂无媒。"接近晚上,公让亲卫老兵招妓来。两通鼓都没来,又让人催促。公在屋里绕圈散心,忽然高呼说:"赵抃不得无礼!"立刻命人制止召妓。老兵从幕后出来说:"我猜公一个时辰内转念,所以就没去。"可见公之端方,信及仆役,而他本人得力于克己之处也很多啊!"

司马温公曾说:"我平生没什么过人之处,也就是无事不可对人言。"刘安世曾拜公为师,求学尽心控制自己的要诀,公让他先从诚实不妄语开始。

妄语一事,极不可解。人在有关系处说谎,还可以说是有意欺骗;只在寻常说话,没要紧处,也偏带几分虚头。想来实在无谓,却不自觉从口中说出来。固然不是有意为之,但不用心于此,实在难免啊。

范忠宣公純仁,每每劝戒其子说:"人虽然很愚昧,但指责别人时却很聪明;虽然有些小聪明,一到宽恕自己则昏愦。人如果能常以责人之心责己,恕己之心恕人,不用担心到达不了圣贤的境地。"有朋友向范公请教,他说:"俭才可以养廉,只有宽容才可以成德。"

邝子元说:"恕之一字,固然是求仁之要,量之一字,又是行恕之要。那么学量要先学什么?答曰:穷理。穷理则明,明则宽,宽则恕,恕则仁了。"

韩忠献公曾说:"君子小人,都应该以诚待之。知道是小人,只是浅与接触就好。"凡人于小人欺己处,必然揭露挑明戳破而后快。公则不然。其智慧足以知小人之奸计,然而每受之,不形于色。

这种局量,非大学问不能。然全身远怨之道,无不出于此。

尚书说:"必有容,德乃大。必有忍,事乃济。"受一毫之拂,立即勃然而怒;一事相违,即愤然勃发,是无涵养之力,薄福之人。故说:觉人之诈,不形于言,则有无限余味。

李文靖公沆做宰相,有狂生拦马献书,列出条目诋毁他的短处。公逊谢说:"待回家仔细看。"狂生怒,大骂说:"居要未而不能救济天下,又不引退以让位于贤人,妨碍贤路如此之久,就不羞愧吗?"公在马上踯躅再三,说:"我屡求引退,奈何皇上不允,不敢去啊。"始终没因忤逆而生气。

薛文清公有云:"辱之一字,最为难忍,自古豪杰之士多从此败。"尝考王昶告诫子孙说:"遇到他人诋毁自己的情况,要退而求查自身。若自己有可以被诋毁的地方,对方说的恰当啊!若自己没有可诋毁的地方,则是对方妄言。恰当的话,不应报复他人;妄言的话,无害于己身,又何必报复?被人诋毁要反求己身啊。"陆文定公曾说:"有人对自己横加指责,如果人家比自己贤德,则要顺受之,待其自悟即可。如果和自己差不多,大事则以道理说明,小事则通情宽恕。(卫洗马说:人有不足,可以通情宽恕;无理指责,可以用道理讲明。)至于不如己的人,就不必计较了。其中的道理在于审人。"昔日的贤者曾说:"忤逆我的人,只要消宁片刻,便到了顺境,方寸霎时辽阔了!"故少陵诗说:"忍过事,就开心。这就是忍耐逆境的方法啊!"郑孟发说:"有横逆加身的情况,好比在草莽中行走,荆棘扎在衣服上,徐行缓慢解开就好。"云游斋录说:"凡有横逆来,先想我招致横逆的缘故;接着想我如何处置的方法。潜不动气,静以守之,则祸消患散了!这就是身处逆境之道啊!"谨记这几句,涉世不难了啊!

夏忠靖公少年时,有人触犯,未尝不怒。开始时忍于面色,后来忍在心里,久而久之,不觉忍。所以知道胸怀也从学问中来。

唐一菴曾对弟子说:"人们都知道颜回的「不校」难得,不知道一个「犯」字就学不来。"弟子问:"是什么意思呢?"先生说:"颜回持己应物,从不得罪于人,所以如果有不是加在他身上,才是「犯」,象我辈,人若有不是加来,一定是自取,何曾有「犯」?所以我辈学「不校」前,应先学好「犯」字。"

高景逸说:"发现过失,可以求福;反求诸己,可以免祸。经常发现自己的过失,就是常向吉中行啊!自己先认不是,他人就不好再开口了!不是因为横逆来临,姑且假装自认不是。其实人非圣人,岂能十全十美?别人攻击我,多是因我自取,只要反求诸己,道理自见。长此以往,则我的心思越来越细密,遇事越来越精详。一番经历,一番进益,省了多少气力,长了多少识见。小人之所以是小人,就是因为眼里只有别人的不是罢了。"

陶侃为广州刺史,州内无事时,动辄白天自己搬运百块瓦片到屋外,傍晚又搬回来。有人问其原因。回答说:"我才开始为国家效力,过于优游,恐怕日后自己不堪大事,故而自劳。" 常对人说:"民生在勤。大禹圣人,还惜寸阴;至于凡俗,当珍惜时间,岂能只是逸游荒醉?生无益于时,死无益于后,是自弃啊。"

横遭诽谤,需降服火性,反求诸己。若只是淡漠置之,容易流于悠悠任放;所以需要竖起脊梁,着实发奋努力,方是君子为己为人之学。程伊川自省说:"农人祁寒暑雨,深耕浅耨,我才能有吃的,百工用技艺做出器物,我才能有用的。甲胄之士披坚执锐守护国土,我才有住的地方。若无功泽于人,浪费岁月,那就是天地间一蠹虫罢了。"古人说:"人劳动则思考,思考则善心生。乐则淫逸,逸则恶心生。"孟子认为饱食暖衣,淫逸的生活而不学习,是近于禽兽的活法。然而马牛还能负重致远,真是猪鸡一样了!

从善如登,从恶如崩,古人叹息行善困难而作恶容易。朱子说:"要做好人,则上面颇多等级。做不好人,则立地便是。只在把住与放行之间。"向上攀爬,分寸不能,失势则一落千丈,学者怎么能不如履薄冰呢?

武林張恭懿公,名瀚。刚做官于观政都察院。当时廷相王公为台长,一见便很器重公。请他到家做客,对他说:"昨天雨后上街,一车人穿着新鞋子,自灰场过长安街,小心翼翼选地下脚,就怕脏了鞋子。转入近城,逐渐泥泞,一旦沾染,就不顾惜,居身之道,也是如此:倘一失足,就无所顾忌了!"张公一生谨记斯言,终身不忘。

苏叔党过,读南史。东坡因此和他说:"王僧虔住在建业的马粪巷,子孙笃实谦和。时人都说马粪诸王为长者。东汉赞论李固说:"观胡广赵戒如粪土。"粪者秽物,一经僧虔,壁岸成佳号;比于胡赵,则时有不幸。你不可不知啊!"与王公雨天新鞋的比喻,同一真切微婉,得人风之遗。

张九成初始贫寒,衣服被子都不齐。有人送他大衣,却推辞不接受,说:"士人应当贫苦,现在正是做功夫的时节,若不痛下苦功,自我砥砺,则贪欲心生,廉耻丧却了,功夫何在呢?"

伊菴权禅师用功甚锐,白天若未尝与人作一方便,晚上必流涕说:"今日又只恁么空过!"

西域有肋尊者,年八十出家,少年讥诮之。尊者听说,发誓说:"我若不通三藏,不断三界欲、得六神通、具八解脱,终不上席。"于是白天研究教理,晚上静虑凝神,三年得证所誓。

莲池师说:"世间任何一技一艺,初始学时不胜其难,似乎万不可成;如果弃而不学,则终就无成了。所以最初始时贵在有坚定不疑的决心。可若只有决心,悠游迟缓,也不可成事;所以其次贵在有勇猛精进之心。虽能精进,然而或者少得而满足,或时间久了而疲惫,或者在顺境中迷失,抑或遇逆境而堕落,则也不可成;所以还贵在有贞常永固不退转之心。若能常存这几心,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到呢?"

周孝侯名处,阳羡人。年少时不修德检点,经常出外游玩。遇到父老乡亲,问:"今年粮食丰收天下太平,可是大家都不开心,为什么呢?"乡亲说:"三害未除,没什么开心的。" 周处问:"何为三害?"答说:"南山白额虎,长桥下蛟龙,与你,共三害。"周处说:"若是如此,我能除这三害。"于是射虎斩蛟,折节修德,向机云学学问。几年后,州郡百姓都称赞他。

人岂能无过,过而能改,就是大贤了!然而如此决捷勇猛,实在罕见。顾泾阳说:"李延平,初始是豪迈人,后来琢磨得如同田夫野老一般;这便是一个善涵养气质的样子。吕东莱,少时偏狭性急。一日,读论语"躬自厚而薄则于人",平日的悁忿,涣然冰释;这就是一个善于变化气质的例子。"近日听闻一朝士,生平善怒,他母亲给他做了一个戒板帮他止怒。此生每发怒时,便持此戒板击人。。。无力吐槽。

李文正昉,丁太夫人病危时,被起用充职。窦俨责之说:"鱼袋之设,取夙夜不懈之意。以黄金为装饰,是外身华丽。你在忧时起用,虽是恩召不会撤回,也不当以金玉为饰。"文正赶忙敬谢。并牢记之说:"为人子者,丧礼固然不该预习,可如果不能中礼,不光名数有亏,更哪里有面目处缙绅之列?所以知窦兄是真长者啊。"

【註】魚袋之制始於唐,蓋以為符契也。其始曰魚符,左一右一,左者進內,右者隨身,刻官姓名,出入合之,因盛以袋,故曰魚袋。宋因其制,以金銀飾為魚形,公服則繫於帶而垂於後,以明貴賤,非復如唐之符契也。~出版者註~

徐存斋阶,从翰林院督学浙中,年未三十。一士子文中,用颜苦孔之卓的典故。徐批:"杜撰,四等文。"快到发榜时,执卷监考请示说:"苦孔之卓,出自扬子法言,不是杜撰。"徐起立说:"我侥幸太早,学问浅薄,今天真的多谢教诲!"改为一等,人赞其雅量。

【註】顏苦孔之卓:顏回苦孔子之卓然不可及也。揚子法言學行:「顏不孔雖得天下,不足以為樂。然亦有苦乎?曰:顏苦孔卓之至也。」

凡用古书典故,要尽量让读者不觉是古书典故为妙。况且古书也有自己的瑕疵错处。苦孔之卓,妄猜古人,固然不妥。但杜撰二字,批的也有欠缺。徐公改等,若只是因能用典故,我觉得也不妥当啊。

陈白沙访庄定山,庄乘舟送行。其中有士人滑稽,肆谈无忌,定山怒不能忍。白沙则仿佛不闻,后来好像也不记得此人。定山大服。

邵尧夫年轻时务农,仅供衣食。给自家命名为安乐窝,自号安乐先生。白天闲时焚香安坐,傍晚酌酒三四杯,微醺即止。兴至则吟诗成咏,就事开心。出游城中,则乘小车,随意而行。士大夫家识得车音,竞相迎接,童稚皆出,互相说:"安乐先生到了。"随意留宿一夜,第二日乃去。

君子以养太和元气为主。止菴子教人去杀机,甔甔子教人养喜神。大圣人的申申夭夭与兢兢业业,没任何不同。至于自寻忧虑,对景不乐,即便在自家也不开心,那样人生岂不是一座活地狱?昔人说:"景物有什么不同?只是人所处的感觉不同啊。"诗经讲:"风雨如晦,鸡鸣不已。"本来是很凄凉的物事,一经点破,便成佳境。那些郁郁牢愁,出门有碍的人,即便看到春花秋月,也未尝会展一下眉头啊。

程明道,伊川,带着各自的弟子游览僧舍,明道与伊川从寺门分道,会于法堂,弟子不觉皆随明道走,伊川对人讲起此事说:"这是我不如家兄的地方啊。"

杨翥,字仲举。笃行不欺,仁厚绝俗。能忍人所不能。邻人修房子,滴水檐在他家,家人不平,翥说:"晴天多,雨天少。"邻人产子,怕所乘驴子鸣叫惊倒产妇,所以就藏驴步行。墓碑被田家小儿玩耍推倒,守墓人来报,先问:"伤人否?"答:"没有"公回答:"那就好!"对田家说:"看护好孩子,不用惊惧。"有人侵占他家土地,有"普天之下皆王土,再过来些也不妨"之句。曾在梦里吃了他人两个李子,醒来后,自咎说:"我一定是白天义利心不明,才如此。"三天禁食。

刘宽,字文饶。性格仁恕,仓促遇事,也不疾言遽色。有人丢牛,误认宽牛车上的牛为自己的。宽无所言,下牛车走路回家。一会儿,误认者找到了自己的牛,送还谢罪。宽说:"物有相似,事有错误,犯劳您送还,不必谢罪啦。"一天,要上朝见天子,穿好朝衣,奴婢上肉羹,不小心弄污朝衣。宽神色不改,慢慢说:"没烫到手吧?"官至侍中,封禄乡侯。

凡宽以待人,而使人惭愧到无可容身的地步,就是一种不宽容了!那种开解的甚是平常,全然不觉有人的不是,才是最佳的解决之道。宋元丰六年的冬祭,群臣导驾,就要上御辇时,辇中的衾褥还没取到。皇上发现了,于是回头问群臣些其他事。稍许,褥至,于是升辇。使得诸官吏得以无罪。至于是有意无意,不可知了,这真是浑然无宽之痕迹啊!

罗循,号双泉,吉水人。会试时,丢了罽褐。同住的书生不安,查探到窃者,和循一起去拜访,等入座了,书生故意摸窃者的物囊,

拿出罽褐来给循看。循赶忙将他赶走,对窃者说:"物有类似,他酒醉未醒。你莫见怪。"回来对同住书生说:"我丢了罽褐,也没什么大的损失;若他得到窃者的名声,还怎么做士人?"生赞叹不及。循当年登第,子即洪先,状元。
郑晓做文选时,里中仕宦有人送他金首饰,藏在筐下,上用茶覆盖;公以为送茶,就接受了。到夫人手中,拨开茶叶看到,击柝招公出来,告知情况。郑公不动声色,命人整理好茶叶,盖筐如初。召其人说:"我刚才以为家里缺茶,所以拜谢君惠。刚才内人查过,家中尚有余茶,阁下美意,我心领了!"让人拿回去了。

清者容易刻薄,廉者多是贪恋名声。既没有两者的弊病,又能从容宛转谦虚的保持自己的节操,相比之下,杨伯起四知,直而寡趣。

庆历年间,有个名叫李京的小官,吴鼎臣做侍从,两家关系很好。后来京推荐他的朋友给鼎臣,鼎臣拿着他的书信当朝奏本,于是李京被贬官,将要出发。李京的妻子拜访鼎臣妻告别。鼎臣妻觉得对不住人家,不敢相见。京妻对吴家仆人说:"我来,是因为来往已久,告个别的。另外鼎臣公有几封书信求些私事,怕你家一直担心怀疑。"于是就地焚毁而去。

江阴徐晞,县吏起家。做兵部侍郎。同官职还有一诸,少年科甲动辄骂他狗吏,意在侮辱徐晞。徐晞坦然自若。没多久,主事过世,徐晞为棺殓送葬。人更叹服他的为人。官至大司马。

别人即便刻薄,我也应当忠厚,这样自己的境界才能提高。韩宣子去楚国,楚人刁难他。后来公子弃疾到晋国境内,晋侯也要为难他,叔向说:"楚国偏僻,我们是中原大国,何必学偏僻之地呢?"同样的道理。

杨大年,弱冠之岁与周翰、朱昂在禁掖。二公当时已经须发皤然,杨每论事,都羞辱二老说:"二老翁觉得如何?"翰不堪辱,正色说:"你莫欺我老。老也活到送你走。"昂从旁边摇手说:"不送不送,免得被人笑话。"后来,杨大年不满五十而死,想做老翁都不能啊!"

巢道卿为江浙漕运史,以母老求归养而停官。长子经,从临江来看望父亲。才入客席,听众宾客聚首说:"道卿因犯罪革职。"经问:"有官府通告吗?"答说:"传闻罢了。"经说:"道卿是我父亲,因祖母老而求归养,实无过。"众宾羞赧,无处容身。所以说,人多的地方,不要妄言是非。来说是非事,必是是非人啊!

宋肃王与沈元用,一同出使北地。在燕山愍忠寺下榻。见一唐碑,辞赋骈俪,共三千余字。元用素来长于记忆,立即一再朗诵,肃王且听且行,似不经意。元用回馆,立刻取笔追书,记不住的就空出来,共计空十四字。肃王看到,取笔补上所缺十四字,又改元用记错的四五处。置笔后左右言他,面无矜色。元用叹服。有道是:"休夸我能胜人处,能胜我者如牛毛。"不是乱说啊。

陈几亭说:"君子有二耻:夸耀自己的长处,粉饰自己的短处。有能为,当谦虚;无能为,则应学习充实自己。君子有二恶:妒嫉别人所能,描说别人所不能。别人有能则当如自己有,别人有所不能则当舍弃忘记。"

萧颖士恃才傲物,曾外出喝酒逐胜,在途中休息。风雨暴至,有紫衣老翁领着二童子来避雨 颖士颇轻侮之。雨停后,随从赶来,老翁上马而去。才知道是吏部待侍王丘。第二日登门谢罪,丘引他到廊下,坐下责备说:"你负名傲物,该道歉的岂止我一家?"果然只当了扬州工曹而已。

江阴张畏岩,积学能文,远近闻名。万历甲午年,乡试无名,大骂试官。旁边有个道士微哂说:"相公文章一定不怎么样。"张怒叱说:"你怎么知道?"道士说:"听说作文贵心气平和;阁下心气如此,文章怎么做得好?"张不觉屈服请教。道者说:"文字固然要好。但若命不该中,文字虽然好,也没有用。要从自己命里做个转变,才可以。"张说:"命都不中了,如何转变?"道士说:"造命者天,立命者我。力行善事,广积阴功,又努力注意谦谨,以诚修命,何福不可求?"张说:"我是个贫困的读书人,哪里有钱行善事,积阴功啊?"道士回答:"善事阴功,皆由心造。常存此心,功德无量。况且如谦虚谨慎一节,并不费钱;为何不反省自己却在这里骂试官呢?"张自此感悟,折节修善,丁酉年果中试。

袁了凡说:"举头三尺,必有神明;趋吉避凶,全然在我。需要让自己存心制行,毫不得罪于天地鬼神;虚心屈己,使天地鬼神时时怜悯,才有受福的根基。俗话说:"有志者事竟成。"大抵人之有志,如树之有根,立定志向,需念念谦虚,处处方便,自然感动天地鬼神。现今这些求登第的人们,开始就没有真正的志向,不过一时兴致罢了!兴至则求,兴尽则止。孟子说:"王之好乐甚,其无庶几乎!"我觉得举业也是如此。

易曰:"天道亏盈而益谦,地道变盈而流谦,鬼神害盈而福谦,人道恶盈而好谦。"因此谦这一卦,六爻皆吉王文成公开示其子正宪说:"今人的毛病,主要是傲。千罪百恶,都从傲上来。傲则自高自是,不肯屈尊。象则不仁,丹朱之不肖,都只是一个傲字,便结果了一生。汝辈为学,首先要除去此病根,方有进步的空间。傲字,反则为谦,谦字便是对症下药。不但是外表恭顺谦卑,需要是中心恭敬,屈节退让,常见自己的不足,真能虚心接受他人。尧舜至圣,只是谦到至诚,于是允恭克让,温恭允塞了。你们要努力啊!"简直如同伯鲁之简一般要孩子们牢记。

弘治辛酉年,山西和顺县一粮户交完粮,去布政司取通关牌。夜宿时梦到县尹到了省城南门,撤去随从,只留一个小厮牵马,对粮户说:"你跟我去会议府。"粮户于是跟随前往。一省的府县官员皆在:太原、平阳、大同的三位知府上座。泽、潞、汾、沁、辽五知州在前席,其余府县依次列坐。喝茶后,一会儿有符史送文书到,说:"山西新举人榜到!"一官开卷唱名:"第一名李翰臣,大同府学生。"大同府县官员皆起立,应声说:"其人孝友,多为人方便。"到第六名陈桂,和顺县应道:"其人遵父命,事继母以孝。"到三十四名,县官应说:"其人放重利私债,逼死二人。"中间坐着的人遂打一叉。到第四十一名,县官说:"其人不孝,而且放逐亲弟弟做佣人。"中坐者又打一叉。至五十九名,县官说:"此人捏造呈堂供词,挑唆诉讼,受害者几家,死者多人。"中坐者打一大叉。唱名毕,中坐者命众人各举所知。共举二十五人,挑出九人。命写本者写好,对符史说:"月内送入场中,速去,不可误事!"粮户醒来记着此事,次日回县,路遇陈桂,说:"您今次第六名啊!"告知此事。开榜,果然。

姚若侯说:"哎!天榜定下来后,县官可以纠举而除去功名,众官各举所知补其缺数,是阳间所中者文章,阴间所中者德行啊!从隋唐开始文章取士,而周汉以来的乡里推选之法,用在阴间不在阳间了。大抵幽明二教,彼此相成,各自补齐对方的不足。如同车有两轮,鸟生双翼,怎可偏废?况且和顺县城隍,怎会少了衙役,而一定要借一阳间粮户相随?这也是城隍一片苦口婆心,指引读书人一条取功名的正路啊,而托粮户之口说出,正是现身说法活城隍啊!此城隍何其苦心,何其真切,而世人只是不信,能拿他们怎么办呢?

李登,年十八时为乡里贡首。后来到五十岁不第,于是拜访叶靖法师,请他帮忙勘察。法师叩见梓潼帝君,恍惚见一吏持册子说:"李登刚出生时,上帝赐玉印,十八岁乡魁荐,十九做状元,五十三位到右丞相。可是中举后,窥视邻女张燕娘,构陷其父澄入狱。以此罪,拖延十年,降二甲。后来侵夺兄长屋基,上到刑讼,以此又拖后十年,降三甲。在长安住处淫辱良人妻子郑氏,构陷其夫白元入狱。又十年,四甲。后来又盗淫邻居在室女王庆娘,为恶不逡,已经削籍了!"师以此告诉登,登羞愧悔恨至死。

颜光衷说:"假使李生不祈求冥勘,则少年乡举,骄淫横逸,自以为福份到此了!旁观者可能还说:"如此骄淫横逸还能中举呢!"反而觉得天道不足信呢!"

林茂先,少时受邻家举荐,家贫,闭门读书。邻家巨富,妻子不喜欢丈夫不好学,仰慕茂先才名,夜奔之。茂先呵斥说:"男女有别,礼法不容,天地鬼神罗列森布,怎可因此污我?"妇惭愧而退。茂先次年登第。

男女之防,人容易无视。鬼神在旁,能不畏哉?凛凛数言,可为暗室箴铭。

性行之类多端,可以举一例以盖其余。其中惟有淫最重,于是多采事例以谨告严戒。高忠宪公说:"世间只有美色最迷惑人,败坏人。除妻妾之外,都是非己之色。淫人妻女,妻女淫人,都有明验显报。少年应当竭力保守,视身如白玉,一失足既成粉碎,视此事如酖毒,一入口即命陨。须臾坚忍,终身受用;一念之差,万劫莫赎。可畏啊,可畏!

余干陈生善医,有贫人病危,陈将其治愈,不要酬劳。后来陈薄暮路过,贫人留宿,婆婆与媳妇商议,让她陪宿以报恩。媳妇唯唯诺诺,夜里去陈处说:"阁下救活我丈夫,这是我婆婆的意思。"陈见女子年轻貌美,亦心动。但立刻制止说:"不可!"妇人勉强,陈连声说:"不可!不可!"取笔连写"不可"于桌上。最后几乎不能自持,又连呼:"不可二字最难!"天明乃去。后来陈子入试,考官弃其文,忽听人喊:"不可!"于是又看一次,还是放弃,又听:"不可!不可!"于是再阅,决意不用,忽闻大声呼喊:"不可二字最难!"连声不已。于是录用。发榜后,考官问陈子,子也不知。回来告诉父亲,才回忆起这乃是不淫之报。

姚若侯说:"哎!不可二字最难,实在是难啊!孤身旅客在帷帐之间,美人立灯月之下,漏长烛短,境冷情温,难啊!也无他法,惟有忍而已!坚忍而已!狠忍而已!再饿也不能吃虎食,再渴也不能饮鸩酒。陈生初说"不可",忍的结果。两斗夺刀,血流不停,败军夺路,中箭不回。陈生连说"不可,不可!",坚忍之说。毒蛇蛰手,壮士断腕,毒矢中身,英雄刮骨。陈生大呼"不可二字最难!",是狠忍之说。经云:"视老如母,视长如姊,视少如妹,视幼如女。"奸人妻子,得绝嗣报;奸人室女,得子孙淫佚报。哎!敢不忍吗?能不努力忍吗?

太仓陆公,容美仪丰。天顺三年,去南京赶考。旅馆家有女儿,善吹箫,夜奔入陆公寝室。陆公以有病在身推脱,订后天晚上再见。女子退。于是作诗云:"风清月白夜窗虚,有女来窥笑读书。欲把琴心通一语,十年前已薄相如。"第二天托故而去。当年中试。发榜前其父梦郡守送牌匾,上有"月白风清"四字。以为是蟾宫折桂的预兆,写信告知陆公。公悚然而惊。后来中进士,官至参政。

陈生连呼不可,以勇胜。这一则托病改期,以智胜;比陈生省力许多了!然而当时情况也不好力拒,于是以我之不可,效法柳下惠之可也。

王海日公名华,阳明先生之父。曾寄宿一富翁家,富翁婢妾很多却无子。一夜,一妾来王公房内,王公力拒之。妾出一纸说:"这是主人的意思。"上写着:欲求人间子。王公立刻提笔在旁写:恐惊天上人。后来主人家请神,法师入定拜地后久不起。主人惊讶,问其缘由,法师回答说:"刚遇到天上迎状元榜,如此久才回来。"问状元何人,回答说:"不敢说。但马前有副对联,写的是:"欲求人间子,恐惊天上神。"主人以为王洩漏前语,然而王公当年果然状元。

此事诸家所纪一致,而王公本传却没有。想来文成公辈体会王公圣德,特别隐去了。然而为了奖励后学,仍然需要记下来。

姚三韭,博学善诗文。住在怀氏家中。有女常窥之,但姚岸然不顾。一天,庭中晒鞋,女子作书信藏于其中。姚看过,立即托以它事辞归。袁怡杏作诗赞咏此事,有"一点贞心坚匪石,春风桃李莫相猜"的诗句。但姚不接受诗,并写信说并无此事。怡杏逢其书信,而题写说:"德至厚矣!"有子諶,孙锡,皆登第进士。

江浙指挥史请老师教孩子。老师伤寒,要发汗,让孩子取被子。孩子将母亲卧被取来,误卷母鞋一只,病好还被,而鞋落床下,师徒都不知道。指挥史来探病,见鞋,怀疑其与妻子私通。问妻,不得。让婢女假装以妻子命令邀请,自己持刀在其后,门开则杀之。老师听到叩门,问有何事。婢女告以主母命,老师发怒说:"这是什么话!明晨告你主人,治你罪过!"指挥史又勉强妻子亲自前往,老师坚决拒之,说:"你丈夫请我教书于此,怎敢偷偷堕行?请速回转。"门始终不开。第二天,老师辞去。指挥史才释然,讲述昨夜始末,为他的错误道歉。当年这位老师便登第。

假使当时略开门,就已经被杀了,在事情上虽说是冤枉,而论心来说,已经不枉了!此处的念头真是容不得稍差。

应天某生赴京科举。旅馆对面是某指挥史宅邸。有女及笄,从门内窥见此生,非常中意,于是让婢女授意此生,说她父亲出门,约今夜相见。 生惧损阴德,不肯赴约。同住的朋友偷听到此事,假装此生赴约。婢女暗夜难辨,领他进家。女儿与之就寝,欢洽熟睡。正逢指挥史回来,于是拔剑俱杀之。第二天发榜,此生首列。因此告人说:"假使我前往,已在鬼录了!"

生所惧远在阴德,岂知现报竟在眼前?鬼录,登科录,只在转念,可畏啊!

豫章有双生子,母亲生时并肩而下,难分兄弟。相貌笑啼如一,父母也难分辨。上私塾读书,颖悟文墨又如一。弱冠,同补为博士弟子。考试日,主司也难辨二人,于是分入不同的庠,笑说:"庠就是序,以后府庠为兄,县庠为弟好了。"此后遂订兄弟。结婚后,父母怕儿媳分不出二人,让他们以服饰分别。一年后同月生子,再考又同时中。里人都说:"命同相同,以后事事相同了!"三十一岁,同取科举,赴省试。邻家有丽妇年轻孀居,私挑其兄。兄正色拒绝;怕复挑弟,于是告诫说:"你我貌同,既然挑我,必然又挑你,千万注意,别作有损阴德的事情。"弟当面答应,后来与妇私通。妇人初不知其为兄弟二人。彼此情深,因此与妇发誓说:"得中后,一定娶你。"发榜日,兄中,弟落榜。又骗妇人说:"今虽中,要赶春闱,等我发甲娶你,更荣贵。"并向妇人要钱,妇人将资产全给了他。第二年,兄又发甲,妇人以为所私者联捷,朝夕望其赢取,而杳不通信,竟郁郁成疾。于是写了书信后,就过世了。所留书信送达兄手中,兄长以此惊问弟,弟不能辩。第二年,弟的爱子暴殇夭折。于是痛哭不停,双目失明,不久后也过世了。其兄享福禄,多子孙,可谓全福。

命同相同,而由心则忽然不同,可见祸福皆人自造,非天生不同啊。(与奢俭类所载二太学生并参,更知祸福非由天定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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